“我今天见到他了!”雨乔抛出的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轰然在他耳边炸开。
不可能,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她说她见到他?
“雨乔,你……”他担忧地看着雨乔,是她的头又痛了吗,所以出现幻觉,他该带她去看医生,雅文痛楚的思绪乱七八糟的堆积在一起。
“我没有疯。”雨乔注视着雅文,“我只问你,为什么欺骗我这件事?当我拿出相簿的时候,那明明不是你,你居然不对我解释,就这样厚颜无耻的冒名顶替欺骗我!”
“傅雅文,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以为隐瞒慕云涛的存在,我就会爱你,就会以为你是我的唯一?”雨乔的语声都颤抖起来,她只觉得自己说中了这个男人卑劣的想法。
“我问过你的,好几次问过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要你告诉我真实!你怎么会这么卑鄙!”雨乔语带哭声,说到怒处,又忍不住一巴掌甩到男人脸上。
她气到极点,只要想到这个男人的欺骗,她就觉得手足冰凉,脑海里的弦快要崩断。他利用了她的失忆,在她那么脆弱的时候,他居然还欺骗她。
这样就都对上了,他们之前的婚姻一直不和谐,因为她不爱他,她爱的是一个死去的人,所以才会分房,才会有那么多突兀的地方。
可这个男人,利用她的失忆,满口谎言,他甚至还想厚脸皮的将计就计,让她误以为她爱的是他!
雅文眼前有些发黑,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恶意指控,他只觉自己的脑袋都空白,那些熟悉的苦涩撕裂身心的痛楚再度袭来。
他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倏然看到了雨乔身后的那个身影,雅文面色死灰,那样震然地看着那个人。
他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吗?
“我是慕云涛。”男人沉稳地开口,向他伸出了手。
雅文没有伸手,僵硬的身体令他做不出回应,他钝然地看着雨乔和慕云涛并肩而站。
“抱歉让你受了惊,我回来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慕云涛凝视他,淡声说。
雅文见他望着雨乔,那眼里的温柔眷恋都是如此浓烈。
心脏重重一扯,就像有只手瞬间掐住他脖子,让他难以呼吸。
夜很深了,雅文却没有睡意。
明明是忙碌的一天,复健讲课,累到极点的身体,精神却清醒得可怕,那些灼热的痛楚几乎要刺穿他胸肺。
他点着烟,站在阳台上,夜晚很凉,但他渴望那种寒冷,如果可以把他冻醒的话更好,那就说明他只是在做梦,一个恶梦而已,是不是?
烟灰燃下来,落在皮肤上,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因为怎样的痛苦都抵不上心上那血流不止的破洞。
慕云涛没有死,他回来了。
看见他真人,雅文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影子,那样相似的容貌,难怪雨乔过去常说,他可以让她看见慕云涛,说他是她的一件收藏品。
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替代,那个人的替身而已。
胸臆间充斥的痛苦酸涩,心脏痉挛的感觉都如此熟悉。想要做些什么,甚至狠狠地割上自己一刀,好解除掉这些痛苦。
为什么不能像看病吃药那样,摆脱这些纠缠他许久却没有终点的痛苦。
那些堆积的痛楚,一直抓扯着他的心脏,刺到极深的地方,仿佛每一下呼吸都会被牵痛,怎么也不肯放过他。
他恍惚地想自己这个人,从小时候就是那样多余的一个存在。
母亲跪在家门口的背影,她哭着求那两张严厉的面孔,说她想要回家,她无法独自照顾他。
那个雨夜,雨很大很大,落进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四岁的他只觉得很冷很冷,哭着喊妈妈,
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冷。
雅文颤了一下,抖落了烟灰,注视着那即将燃尽的烟蒂。
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在外流浪,学着舞蹈艰难求生。
为了谋生在酒吧表演,常常和那里后巷的流氓打架,因为他们要抢走他赚来的生活费。
有一次打得厉害了,摔在地上,被围起来狠命地殴打,他的脸孔被摁在冰冷的石地上,那些对他拳打脚踢到兴奋的恶人,只让他记住了湿润的血腥味和坚硬的水泥地混在一起的味道。
露宿街头的冬日,被酒吧的保安徐哥收留,这是他生命里第一个让他感受到家人温暖的人。
那以后他仿佛进入了安定期,不再像只小兽那样呲牙咧嘴地乞讨生存,而是努力乖一点,不想让徐哥失望。
从地方的舞蹈学校考进江城歌舞团的时候他和徐哥都高兴。他们便一起搬到江城,本以为日子能慢慢好起来。
未想徐哥病了。江城的消费高,房租车费伙食费,原本就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加上医药费更是雪上加霜。
初进舞团,他基本没有表演机会,在人才济济的江城歌舞团,主舞都是名校毕业生,他如同沧海微末,只能做打杂的工作。
每天他努力地练舞,喊一声就会去帮忙,只为了让那些前辈老师们对他的印象好一点,获得一些机会,也因此受到很多人的排挤和不待见,觉得他市侩狡猾。
徐哥的病治不好,他却连给他减轻一些痛苦都做不到,那段煎熬的日子如同炼狱,无法去回想。
后来他接受了颜茵的交易。
他太需要那个机会了,而徐哥又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每天看他因病痛折磨叫痛,不成人形,对雅文而言,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徐哥,他也许早就冻死在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