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镇早就脱贫致富了,哪怕雾气缭绕,都能看见他们那虽然千篇一律但华丽又漂亮的一群房顶。
哪像江家村,不少人还住土墙垒砌的老屋。
终于上了桥,却越发冷飕飕了。
拱桥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江橘白放慢了脚步,那阵热闹到了眼前。
原来是一队迎亲队伍,队伍的最前方走着一个脸黑体壮的男人,他行的是拖青,手举青竹竿,青竹竿最上方吊着一块鲜猪肉,在空中甩过来甩过去,鲜红的瘦肉与白腻的肥肉配着,成色很好——这是他们当地的习俗,以此表明新娘乃是初为人妇,猪肉也能辟邪。
在拖青之后,便是敲锣打鼓的锣鼓队,穿的一身喜庆,头上戴红帽,腰上扎红布条。
其后跟着一顶顶大小不一的红轿子,里面坐着新娘新郎的媒人以及新娘的父母亲戚。
轿子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最后接二连三路过少年眼前,一顶比一顶清晰。
江橘白紧攥着护身符,大气都不敢出。
一顶轿子路过江橘白时,帘子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挑了一角起来,露出里面化着新娘妆的面容姣好的女人脸,只是脸上粉抹得太白,愈发显得唇色深红。
她朝江橘白笑了笑。
“。。。。。。”
江橘白掐了自己手心一把,冷冷地迎上鬼新娘的笑容。
大红的帘子缓缓放下,队伍还没走完,江橘白站在桥边,打算等他们队伍走完过后自己再走。
看见队伍里扛箱抬轿的人都目不斜视,江橘白背过去,悄悄拿出护身符,而就在他正准备展开护身符的时候,符纸化成了一把黄色的粉末,从掌心指缝流走。
少年大脑宕机了几秒钟,心跳陡然加快,他瞥了眼身后存在感十足的迎亲队伍,垂眼看向河面。
水雾之下,河面之上,飘起一张红色裙子的布料,左右摆荡,像是在朝瞧上的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完了完了。
来了来了。
“你好。”
说话的人,在跟江橘白打招呼的时候,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让他回头。
江橘白缓慢地转身,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年级跟他相仿的男生,也穿得同样喜庆,红色的唐装上衣,同样抹又厚又白的粉,涂红嘴巴。
对方身上有一股香灰的味道,跟江祖先诵经时的那香灰不一样,眼前这东西身上的味道,阴冷黏腻。
江橘白的眼神越过对方的肩,长而整齐的迎亲队伍,乌泱泱的人头,整齐划一的步伐。
看上面还勉强能看出喜庆,可当目光下移时,看见的景象却使人浑身发毛。他们的脚后跟都是冲前的,反而脚尖冲着后面。
全是鬼。
眼前的男鬼将手中的大红宫灯朝前送了送,这是一盏六角宫灯,宫灯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几面玻璃上贴着红色鸳鸯剪纸,宫灯上还雕刻着牡丹花图案,几方流苏优雅地晃动。
如果这不是鬼送给自己的,江橘白估计立马就美滋滋拎回家挂自己房间了。
“心意领了,东西就算了。”江橘白面皮绷紧,拒绝了。
“我姐姐很喜欢你,你收下吧。”男鬼声音低低的,他又把宫灯往江橘白的方向递了递。
在江橘白要推开对方时,却发现宫灯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他怔然地看向不知何时回到了队伍中的男鬼,他似乎很欣慰,朝江橘白露出灿烂的笑容,嘴角诡异地咧到了耳根。
江橘白立即就把宫灯丢到了地上,宫灯滚在地上,灯却还亮着,完好无损。
他心跳如擂,口干舌燥,立即朝徐家镇的方向跑,想要快点把铜钱找回来,这日子他是一天,不,他是一分钟都过不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被折磨得阳气散尽!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桥尾才敢停下,撑着膝盖大喘了几口气,江橘白在心里嘁了声,这样的小鬼还敢出来唬人,他可是连徐栾那样的都应付过。
江橘白志得意满,叉着腰转身,他嘴角的笑凝滞住。
在桥上,他刚刚站定的位置,他看见“自己”还在那里,手里则拿着那盏明明已经被丢掉的鲜红明亮的宫灯。
而在“他”的面前,一顶装饰华丽的红轿子面对着他,轿门徐徐打开。
轿子两旁两个身材矮小,脸色青白的男人将“他”迎上了花轿,“他”也很顺从地钻进了花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