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什么,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脊背挺直,肩膀宽阔,走路走得松弛随性,可偏偏又好看得要命,只看背影,也能看出他是个美人儿。
书房在前院,路并不远,可等我们到时,头发已白了大半。
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如此也就罢了!我既要做温家的大姑奶奶,温肃就只能是我长兄,其余的便就罢了!
书房很大,分门别类摆得满满当当。
一张红木书桌,只一把椅子,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摆着许多拜帖,估计这书房平日里只他一人用。
书房里本来有个伺候的书童,我一进门他便出去了,地龙热得很,我脱了斗篷抱着,他脱了斗篷,搭在了架子上,看样子时间蛮长,我也将斗篷搭了上去。
他翻着拜帖,我觉得无聊,在书架上寻了本游记趴在桌上翻,因为只有一张椅子,只能站着趴,实则我认的字有限,多数都是靠猜的。
「都能自己看游记了?」
「连蒙带猜,毕竟还有图嘛!」我为了趴得舒服,书便放得远,离他其实很近。
一转头便能清晰地看见他近乎完美的侧脸,我看着,一时竟看痴了。
没想到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我慌乱地低头,又装作看书的样子。
「宋大伴来汴京,我听闻官家给你带了话,你不愿意嫁我是因为官家的话还是因为别的?」
他认认真真地开了口,天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并未曾点灯,他轮廓深刻,声音低沉。
「我何时说过不愿意嫁给你了?」我疑惑问他,从头到尾,从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嫁他。
「我拒了宋阁老家的亲事,就是为了娶你,可你为了不嫁我,竟不惜编造出一门娃娃亲来,连圣人都敢骗,一走就是两年,是不是估摸着我成婚了才回来的?嗯?」他嘴角上扬,微眯着眼睛,危险又瘆人。
「你为什么要娶我?」我看着他,即使害怕也不让步,听他说话,似乎他对我一往情深,非我不娶。
「是为了报恩么?可我说过了,你不欠我的,用不着以身相许。」我咬唇看着他。
「你不愿意嫁我,难道是觉得我脏?」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16
等我想明白了,惊了一跳,他竟是这样想的么?他到底是为什么想到了这儿呢?
「你哪里脏?」
「这儿么?还是这儿?」或许是慢慢黑下去的天给我胆大妄为的力气,我竟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到了鼻尖,最后贴在了他的唇上。
他如遭雷击,悠地睁大了眼,我看着他的样子,斗篷都没穿,转身便跑了。
我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巴掌,怎么就是贼心不死呢?胆子大得都能装得下天了,也不看看他是谁,他可不是一颗简单的白菜,是一颗种在高岭上的白菜,谁听说过会爬山的猪啊?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剩下的几日里我和宝珠长在了一起,同吃同睡,见过他几次,可没敢再抬头看一眼。
等他去上朝了,我立马跟着宝珠住进了淮王府,一住就是十日。
我打定主意,他若是不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若他还敢再提,我就装傻到底,反正就是咬住牙不认,他能奈我何?
第十一日,当年的宋大伴竟然亲自寻来了王府,说皇后娘娘想见见我,想想我一个村姑,后来又做了婢女,最后又做了厨娘,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亲了温肃,如今又要去见皇后娘娘,我咋这么害怕呢?
我想带着宝珠一起去,宋大伴不让,我说要回家换身衣服,宋打扮说不用,连寻求帮助的路都给我断了。
一路跟着宋大伴,我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抽筋了。
「两年不见,宝银丫头还是老样子。」
「阿公看起来却康健了许多。」
「怎得?和那狗蛋成婚了没?」
「阿公明明知晓那狗蛋是我瞎编的,只不过为了护着温肃假装信的罢了!」
「汴京这两年传着一件事儿,说棠花巷子住着一位陈娘子,将骂人骂得荡气回肠,引人入胜,听闻当日棠花巷子都被来看热闹的人围堵了,老奴记得宝银恰好也姓陈,又恰恰好也住在棠花巷子吧?」
「阿公,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跟着旁人传闲话,没有的事儿。」
「圣上听说了此事,专门派人清了二公子来,二公子记性好得很,将那日的事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恰好那日太后娘娘也在,又将这事儿说与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将这事儿说给了后宫的其他娘娘们,如今宫里哪个娘娘若是惹事儿,皇后娘娘便用圣人要将你抬进宫来的事儿说一遍,如今后宫也是一片祥和之态,此事还多亏了你。」
「阿公,你千万不要吓我,我胆子小,害怕。你说我好好地在汴京待着,怎么就能惹上京里的娘娘们了呢?你如今带着我去后宫,娘娘们还不给我打死了?」
「你害怕什么?给你撑腰的是温尚书,给温尚书撑腰的是皇上,就等同于皇上给你撑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