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看到心中大喜,抬脚正要跟上去,却被李德全一把拉住。她奇怪地看他,十分不解,“李谙达……”
李德全轻轻地摇了摇头,里面住的那位,皇上遇见了还不知道是喜是怒,若他们就这样贸然地跟进去,徒惹麻烦。
就这么一耽搁,康熙已独自一人进了承乾宫院内。
院内晾着许多宣纸,康熙在纸间快步穿行着,直到被一张茶几拦住了去路,这才看到白纸之后映出的那个身影。这是一个许久不曾见过、却时常来扰他清梦的身影。
女子隔着宣纸对康熙微微一福,说道:“皇上,请用茶。”
那人的声音依旧,虽柔和,却带着一股从不肯妥协的倔强之意。康熙默了一默,在茶几旁慢慢地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是你使的方法把朕引来的?”那女子还未回答,他却已自己否定道,“不,不会,你已发誓不出承乾宫一步。”
良妃笑了一笑,并未理会康熙的话,而是轻声问道:“皇上觉得我新做的宣纸怎么样?”
康熙抬眼看了看四下里晾晒着的宣纸,苦涩地笑了笑,答道:“朕早说过,一生用过的宣纸数你做得最好。”
良妃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如今臣妾就算做再好的宣纸也没有人用了。”
康熙听了心中一软,忍不住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倘若你愿意……”
良妃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地说道:“臣妾不愿意!”
康熙顿了一下,定定地看了那身影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透露出丝丝的苍凉,他笑道:“看来是朕自作多情了。”说完,起身便走,却又被良妃唤住。
“皇上,你要处死八阿哥?”良妃问道。
康熙转身静静地看了那身影片刻,道:“你引我来,却连面都不愿与我相见,只是为了这个?”
良妃听了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饶了八阿哥,只求皇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倘若八阿哥真的犯了死罪,请皇上即刻将其正法。倘若其中有所冤屈,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康熙冷笑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其中有冤屈?你就这么了解你的儿子?”
良妃顿了顿,据实答道:“八阿哥自小不在臣妾身边长大,臣妾不了解他,但臣妾了解皇上,皇上处理国事虽然井井有条,可是处理家事却常常为感情所牵绊……”
“不要装出一副很了解朕的样子,”康熙喝止了她的话,语气中却带着苦涩之意,又说道,“你若是真的了解朕,当初也不会……知不知道这些年,朕……”
“皇上!”良妃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用茶吧,茶都凉了。”
康熙心中一片冰凉之意,却是越发恼怒起来,端起茶杯扬手就向着那张挡住良妃身影的宣纸泼过去,怒道:“你不见朕的人,朕也不喝你的茶,朕做出决定朕自有主张,不需要旁人多言。”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晴川与李德全还等在宫门之外,见康熙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两人都是一惊,不敢言语,忙跟在康熙身后回了乾清宫。
一到乾清宫,康熙便把自己关入殿内,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李德全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冲着晴川念道:“这都进去好几个时辰了,不肯吃东西也不让人入内,急死人了。”
晴川不知道良妃是怎样求的康熙,会叫他如此震怒,可眼下八阿哥还押在宗人府里,她再没有时间耽搁了,不管里面多危险,她都要去试一试。晴川思量片刻,叫小厨房准备了一盘烤肉端来,对李德全说道:“皇上总是这样不吃不喝的不是办法,不如叫奴婢进去试试吧!”
李德全看着晴川,有些迟疑。
晴川便劝道:“李谙达若是答应,大不了死个奴婢,不然万一皇上有什么差池,乾清宫谁能担待?”
李德全被她劝得心动,终于点了点头,放她进去了。
晴川端了盘子,小心地迈入殿内,还没走两步,就听得康熙寒声说道:“朕不是说了吗?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晴川腿有些止不住地打战,却仍是故作镇定地将烤肉端了过去,放到了康熙书案的一角,恭声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爱惜生命,不敢有轻生的妄念,之所以敢放肆,一来知道皇上是仁君圣君,不会滥杀无辜,二来皇上身系国家安危,奴婢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也希望能帮天下苍生看顾皇上的龙体。”
康熙听了沉默片刻,看了看盘中的烤肉,有些意外,“烤肉?”
晴川忙说道:“奴婢看皇上胃口不太好,估计吃什么都没味道,忽然想起跟皇上一起烤肉的情景,觉得皇上或许能尝几口。”
她是有心叫康熙记起那日在南苑时与八阿哥一同烤肉畅谈时的场景,所以才这样说,康熙听了果然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和老八交情匪浅?”
晴川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康熙语气平淡地问道:“承乾宫门口的那个龙纹是你弄的吧?”
晴川虽然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却也知此事不能抵赖,忙跪下来,坦然承认道:“雕虫小技,有污皇上法眼,还请皇上治罪。”
康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把百花蜜画在墙上引蚂蚁,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可是你知不知道这百花蜜在宫中只有乾清宫才有?而乾清宫能为八阿哥玩这些花样的人只有你。”
晴川恍然大悟,忙说道:“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