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时,张厌深正站在一排书架前找书。看见人来,招手示意近前。
他换了身远山紫圆领宽袖棉袍,比端坐书案后更显劲瘦,筋骨突出,如嶙峋山岩。
贺今行走过去,叠掌行礼:“先生好。”
先生学他一本正经,捻须道:“学生也好。”
两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贺今行主动说道:“先生需要学生做什么?”
张厌深却没说事,而是问:“除了《尚书》《春秋》,还看过什么史书?”
这两本是书院必学的课程。
“只略读过《史记》与《资治通鉴》。”
“这种水平,帮我做事可不够啊。”张厌深指向某个书架:“那一架子向阳一侧,捡着看,去。”
他汗颜领命:“是。”
张厌深走回书案后,忽然想到一事,叫住他:“你可要参加秋闱?”
若参加秋闱,那春闱必定也要下场。
“这,应该是要参加的。”贺今行少见地卡了壳:“……我还没参加过童生试。”
过了童生试,成为生员,才有进入下一轮乡试,也就是秋闱的资格。
西山书院入学门槛即是秀才。
先前默认他是秀才的张厌深停顿片刻,才道:“县试月底举行,你记得报名。另外社学大多数学生也要参加,你可寻他们结保。”
“好。”
贺今行边思索边浏览书架上的书籍,决定干脆从头开始,把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史书都看一遍。
张厌深没再指派别的事,他沉在千古历史里,一个时辰弹指而过。
然后立刻被催促离开。
老先生说:“你既不能做事,便不要多留。把没看完的书带回去看,不然我连这一个时辰也不给你付工钱。”
贺今行哭笑不得,他虽缺钱,却也不至于贪老人家哪怕一个铜板。
至于手里翻到一半的书,他本也打算借走。要提笔做借书记录时,张厌深说不必,直接让他带走。
出得藏书楼,天光尚好,他扫视一周,见楼一侧有棵大树,主干遒劲,枝叶抽条。
便走过去,三两下攀到一根结实的树杈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靠着树干继续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贺今行移动视线,正要往下看去,却不经意与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