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从午后开始,佣人们便步履匆匆,忙着到处妆点壹号公馆,素来公务繁忙的先生也罕见的整日逗留在庄园里。
回廊下,两人一前一后在走,身边不时有白鸽掠过。
牧霄夺身着笔挺西装,依然是一身浓墨重涂的黑,背影端正舒展,时而侧目看向盛愿,无声催促他紧跟两步。
“舅舅,是有什么庆祝的事吗?”
盛愿抱着咬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主宅,还在好奇的四处张望,好像第一天住进来似的。
牧霄夺不言不语,回身,示意他伸出手。
盛愿听话照做,摊开手心,手上忽然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诧异的打开盖子,眼底瞬间荡漾起小巧的莹光。
暗沉的绒布上躺着一副崭新的助听器,宛如月光的玉白色静静地在它身上流淌。
他蓦地想起了那件已经破碎的月牙船。
见盛愿呆立在原地,不出声也不眨眼,牧霄夺还以为他又在觉得难为情。
于是,他迈步过去,从盒中拾起那枚小巧的零件。
下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预兆的缩近。
这距离太近,比越界更甚,似乎连呼吸都湮没在对方的领地中。
盛愿闻到舅舅身上一如既往的冷香,似冷杉,似烟草,令他的衣襟也沾染上一点涩。
“我在花园里种了很多玫瑰,您去看过了吗?”
盛愿抱着小狗,和它一起在男人的臂弯里抬头,两双湿漉漉的眸子如出一辙的盯着他看,像是审讯。
牧霄夺顶着巨大的压力垂眸,沉声应了一声。
幸好他先前去看过,答复的话也不违心,不然非得败在这小孩儿充满依赖的眼神里。
他动作轻柔的拨弄盛愿的鬓角,把略长的丝绾在耳后,然后将助听器挂在那个悄悄露出点红的耳朵上。
做完这些,他退后一步,姿态懒散的向后倚靠。
那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已然悄无声息的回到他身上,好像刚刚的亲近只是错觉。
盛愿摸了摸耳尖,眸光雀跃,催促他:“舅舅,和我说话。”
牧霄夺如他愿,温热的指腹揉了下盛愿的耳垂,嗓音低沉磁性的唤道:“阿。”
是他无比期待的粤语。
“嗯!”盛愿笑起来,眉眼微弯,明眸皓齿。
这一句之后便一不可收拾,盛愿变着法的缠着舅舅想让他再多说几句。
牧霄夺拿他简直没辙,只好在他手心中又放下一件礼物,暂时分走他的注意力。
“咬咬的。”他说。
咬咬的礼物是一个带着小轮子、伸缩自如的轻材料假肢。
盛愿惊喜得说不出话,比自己收到礼物还开心,他从来没想过舅舅竟然会在意一只残疾的小狗。
他忙蹲下来,给咬咬安上假肢。
小狗本来就欢腾,加上这个小轮子,跑起来像飞,这下去偷吃鸽子的面包溜得也更快了。
盛愿挥着咬咬的两只前爪,笑着说:“谢谢舅舅。”
“汪!”
牧霄夺应得轻飘。
惊喜之余,一股莫名的悲凉忽然狠蛰了下盛愿,令他心跳空了一瞬。
他能听见声音了,这也意味着他该离开壹号公馆了。
“舅舅,您等我一下。”他撂下这句话,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盛愿从出租屋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很多日常用品管家早就已经为他备好。
他拉开衣柜门,里面赫然躺着两件不属于他的衣物一件大衣,一件西装。
他都不嫌沉的带了过来,想着离开时要一并还给舅舅。
盛愿回到楼下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头。
牧霄夺此刻闲散的半靠软椅,微眯着黑眸望向这边,看他慢吞吞朝自己走过来。
他看见搭在盛愿臂弯的两件外衣,眉心微蹙了下,晦涩不清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脸上。
他没接,手中把玩着一支烟却没抽,依然云淡风轻的说:“还以为我们阿愿也给舅舅准备了惊喜。”接着“嗯”了一声:“喜没见着,惊倒是有。”
盛愿忽然现,从这句话开始,舅舅就不再讲粤语了。
他嗫嚅着唇,声音堵在嗓子眼。
牧霄夺掀开窄薄的眼皮瞥他一眼,沉吟片刻,伸手去拿衣服,却不成想他抱得很紧,一副不想还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