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衆人倒吸一口凉气——纵然在场是一行多是些江湖草莽,亦无不知乱世中平定旧国半壁纷乱江山的先丞相林谦的名头,而曾以三千人守一孤城挡住越地数万大军十五日的君澜大将军的名讳,在江南一带,有多少名人游侠会不知道?
克丽丝眉头蹙得很深,白清辞看君钰的神情极其怪异,似笑非笑,似嘲非嘲,似乎是在看一件极其稀罕的玩意,又似乎在瞧一个极其可怜的东西:“哦,不对,本座若未猜错,想来你当是姓君,是吧,君公子?星月,似乎没有和前宣王有暧昧之情。而当年大祭司和前宣王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本座远在关外亦有耳闻,那场婚礼……”
克丽丝截断道:“住嘴!”
君钰不发一言,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白清辞看一眼克丽丝,狂笑一阵,又看着君钰继续意味不明地道:“你的生父很美,是那种超群绝伦的美。”
“……”
“本座当年虽是年少,却记得很清楚,少主人星月,那张脸孔真真叫本座终身难忘……他是那样好看,看起来那般纯净如水,他被保护得那样好,那双带了灵气的腿脚,跳出来的舞是那样的美……可惜,后来就被断了,呵~真是讽刺……本来是一朵北地孤高的玫瑰,偏偏要踏入这凡尘俗世来被作贱,呵、呵哈哈,活该啊!活该!真是活该呵呵呵呵……”
白清辞似乎陷入了什麽回忆里,愈发笑得猖狂瘆人。
“我之一族,男子身有奇特,对男子动心较之于女子更容易三分。可惜,世间大抵是阴阳相合,如此异类又怎会是幸事?纵然那些老家伙用族规束缚又如何?当年他们为了阻止本座的祖辈出去闯蕩,不惜将他们逐出族谱,可到头来呢?他们谁都逃不掉,谁都一样,最终还是要为此付诸代价,这就是命运对少数异类的诅咒……”白清辞笑了一阵,又凄凄看向君钰,那眼神如狼似虎,却又隐约含着悲哀,“你和星月长得真当是十分相像,不,你比他的仪容还要出类拔萃。可惜,可惜,这般叫本座都望之黯然的样貌……若非叛徒星月他的少主身份无需叫他学那些功法,否则这世上还要多一个我等这般不老不衰的怪物,呵……”
克丽丝打断道:“星月便是我族之长,何来背叛之说,星月的事与你何干?你这门夺宝烧库的叛徒又有什麽资格立场来嘲讽星月?难道是星月想要被那两个人欺骗的麽?星月便不是当年的受害者了吗?”
白清辞闻言也不反驳,面上平静得出奇,“前辈,天水珠你给不给都无妨。反正今日你们……”说话间,白清辞手中玉箫也不知何时已被一柄三尺多的长剑所代替,他睨视远处重伤的玄清真人一眼,眼神阴冷,“都得死在这里。”
克丽丝沉声道:“看来你是真的疯了。”
白清辞面部奇怪地扭曲起来,他却笑得越发猖獗,“前辈,是与不是,试试便知。”暗红色的新月纹路自白清辞那一半完好的面上浮现,白清辞那双苍凉而风情的双眼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染”成了血红色。
克丽丝见状稍顿,随后一醒,惊道:“血纹虫……你竟然连自己也不放过,呵!”
双方攻势蓄势待发,却是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突然插入:“白宫主,且慢动手,先容本将军同君二公子说几句话。”
随之是一干仿佛从天而降、甲胄加身的兵卫纷乱踏至,那些兵卫装容配置皆是一致,列队整齐,纪律严格,显然并非私家侍卫,而是隶属朝廷、训练有素的军队。
兵卫外围是层层的弓箭手,一眼瞧去,冷甲寒目,竟将这巨大的山崖团团围住。
有四个身着军官甲胄模样的人立于前方,而他们之前,那领头的人却是只着一套常用道袍,外罩着一件紫色貂裘,手玩着一把白骨折扇,面带戏谑地瞧着这方。
那人高鼻深廓,长发微卷,显然不是一般中原人面部温和的长相。他的眉目虽是英气坚毅,却在那一衆烟霞山庄俊俏的弟子衬托下也并不显得出衆,更不论同君钰白清辞这般的容颜相较了。只是那人生来高贵,自然带着一股长期贵养出来的不可侵犯的雍容华贵,他那双满是戏谑的淡琥珀色瞳仁中那般运筹帷幄的自信更是有种叫人无端折服的沖动。
叫君钰意外的不仅仅是这些朝廷中人的来到,而是那厢人群中,消失了一阵的金澹赫然站于那紫裘人身旁,更叫君钰惊讶的是另一侧那被人看守着、一动不动而显然被人控制着的林琅。
刚才说话的人显然是那个领头之人,可那白清辞竟然停下了要出手的动作,连白清辞脸上的血纹都仿佛僵在了面上,显然是暂时停了杀意——由此可见,白清辞和这南方朝廷中人,怕是早有相通。
那着紫貂裘衣的人款款上前,那人志在必得的气场不由叫克丽丝戒备:“你是谁?”
那人看一眼克丽丝,叹道:“真是好神奇的人,白宫主的前辈竟也是如此的年轻美貌,真叫本将军惊奇。当然,更叫本将军意外的是这位了——”
目光转向君钰,那人“啪”的一声开了手中的白玉骨扇,“一别多年,想不到会在这般情形下再相见。别来无恙啊,君二公子。”
君钰暗自看一眼那厢林琅,不漏声色地回道:“别来无恙,荆将军。”
那人闻言道:“想不到右将军还记得本将军,实乃利贞荣幸之至。”
君钰眼前这身穿紫貂裘衣的人名唤荆离,字利贞,初时是林谦表奏外姓王晋王的次子,后来晋王南下自立,晋王长子荆言袭爵后彻底叛秦而建立晋国,荆离便被封为平南将军临安王,后来荆离因军功再封多次,终为平南王,现下以骠骑将军督江表一带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