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君啓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张漂亮的面孔露出一副好不无辜的疑问模样。
君钰以为他没有听清楚,闭了闭眼,坚定说道:“我说,这身子的模样并非是得了什麽重病,而是怀、怀了……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下君啓是完全听得清楚了,只是思维似乎有点断层,楞楞地看着君钰,从君钰俊美的面容看到君钰胸下那膨隆的胎肚,再从君钰膨隆的胎肚看到他俊美苍白的面颊,君啓的大眼睛越瞪越圆,连卷翘的睫毛都仿佛不安的小蝴蝶扑动了数下,最终,还是化为唇边一句结结巴巴的话语:“怀、怀孕?父亲?你说,你的肚子那麽臃肿是因为里面怀的是孩子?你怀孕了!”
忐忑地看着儿子的反应,君钰衣袖下的手越攥越紧,却是在这时,外头响起的另外一个惊声,更炸了君钰的神经——
“二哥?啓儿,你们刚刚说什麽?!”
这把声音听着语调,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君钰和君朗的同父兄弟,君家老三,君湛的声音。
虫声新透绿窗纱,银鈎帐挽,香雾袅袅,水晶帘中飘来缕缕琴音。
阿宝将餐盘摆放整齐,静静立于一旁,待君钰停下抚琴,阿宝才上前道:“大人,该用膳了。”
君钰并未起身,只瞧着自己指尖的那道不经意划出来的红痕,淡淡问道:“阿宝姑娘在此地可还适应?”
阿宝道:“多谢侯爷关怀,这些时日,我过得很好。”
顿了顿,君钰道:“白日大哥与你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阿宝擡首觑了君钰一眼,黝黑的眸子浮现一点点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你的年纪和我儿子差不多,做我的妾室我有些心中不安,这事关乎阿宝姑娘的清白,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君钰垂眸道,好看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肚腹,感受着里面活跃的胎动,君钰一双眸子神色深沉而複杂,“不瞒姑娘说,我在家乡已纳了两房妾侍,她们虽是嫁于我,我却常年不在家中,嫁于我便怕是要等同日日夜夜守空房……我非良托,姑娘既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恐你入我君府会叫姑娘委屈。”
“我不勉强!”阿宝闻言叫道,见君钰一双美目瞧来,阿宝面颊一红,又垂首下去,略带些凄凉地回道:“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到头来姐姐却身坠地府……从前是我不懂事,爹爹在的时候,什麽都是爹爹和娘亲担着,爹爹不在了,娘却只想卖了我们还债,我……我什麽都没有,我这般卑微如尘埃出身的人,除了‘一双手’,还有什麽选择,侯爷身来贵人,侯爷不嫌弃阿宝低微,是侯爷宽厚,侯爷知道吗,如我们这般如蝼蚁的出身,日常是过着哪般的生活,阿宝也是在侯爷府上这几日才知道,原来春寒时节的衣裳是可以这般的柔软和温暖……阿宝能侍奉侯爷已是阿宝的荣宠,侯爷恩泽,阿宝何来委屈?姐姐死后,奴婢就是个没有家的‘孤女’,阿宝害怕朝不保夕,求侯爷收留奴婢,不要赶奴婢走。”
君钰抿了抿唇,瞧着眉目低垂的小姑娘,半晌才道:“你的医术很不错,人也聪明。”
明人不说暗话,至诚方才得以让人信任。阿宝所说皆是她的实情想法,自然能博取君钰的好感。只是阿宝不知道,君钰幼年并非在君氏高门的环护下长大的。而在这个乱世之中,从军卫主深入民居之人,又何尝会不知道如她这般人的日子如何呢?
阿宝擡首,一双眸子盈盈望着君钰,君钰俊美的轮廓在金缕珠玉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贵气若神,阿宝看了一会就双夹微红,又垂首下去。
见此,君钰又叹口气道:“你既不介意,届时便如此安排罢了。你为我诊脉的这些时日,该知晓我身子的情况了,你是如何于我大哥的人说的?”
“侯爷是说自己封脉之事?侯爷那日与我谈话之后,我便知晓侯爷不愿意让太尉大人忧心,我寻了借口并未于太尉大人道出实情,但是侯爷……”阿宝忧虑道,“侯爷体内有东西在吞噬大人的精力,侯爷封脉亦不是长久之计,阿宝自认无法判断侯爷的情况,但阿宝觉得侯爷不该如此隐瞒,如此下去,对侯爷的身子恐怕……”
君钰点点头,却未承接阿宝的话,只道:“还请阿宝姑娘继续为我调理,别的事我心中有数,我亦不会叫你承受其他责难。”
“啪——”
一声巨响,红木桌一角随着手掌的力道瞬间粉身碎骨。
一旁端茶的婢子被主子吓得一个哆嗦,手上的东西一个没稳便落地砸开,水花溅在紫底绣云纹的袍角,落下点点深色。
那婢子吓得眼目瞪出,忽的跪倒,也顾不得面前的碎瓷,连连叩首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林琅一双凤目看着自个儿衣袍上的点点水迹,未置一词,倒是他身侧站立之人率先怒道:“府邸何时有了这麽不会事的婢子,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说话的那人挺鼻薄唇,长着一双与林琅三分相似的凤眼,一身风尘仆仆的雪色劲装,腰配一把银雪长剑,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挺拔修长,容貌极盛。本该是一翩翩公子的模样,无奈眼尾上扬的眉目中满是张扬的霸道,生生破了那佳公子的气质。
此人便是林家五公子,锦衣侯林旭,相较于林琅的气质,他多了几分清丽娟狂,却少了几分沉稳王霸。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求侯爷开恩饶了奴婢!求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