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料试行,明年至淮南道。”谢砚行看过邸报,略过诸多小事,看过朝中议论纷纷的朝贡议题,最终停留在粮食上。
他放下上月邸报,喃喃叹气道:“粮产增多,相应赋税不日将摆在预案书头。”
里面问题很大,赋税能否落到真正的人身上,是否会被转移到百姓身上,是否会造成虚假上报,欺上瞒下隐瞒税粮实际数目……一干问题亟待解决。
但他很清楚,问题早已存在,肥料增产不过让其更加尖锐地显化出来。
想要解决,并非一蹴而就。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先做好预案提防。
摇头收起邸报,转而处理诸多信件,部分看也不看扔至一旁,少许需他本人回信。
见到自南康府上来的信件,谢砚行心脏一跳,连忙喝一盏茶提前压惊。
“为师不过离开月余,竟又有事来信!”谢砚行唉声叹气,可惜江无眠不在眼前,不然他非得提着人耳朵念叨。
眼看布政司将要落锁,谢砚行也不再纠结,直接拿上信回家去看。
信上头一行字就让谢砚行一蹦三尺高,再向下看去,“……活字印刷,以烧陶字模为主,灵活排版,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能多次反复使用,不至用过即扔……”
“善!大善!”
此事一出,哪个儒生不得念着他徒弟的好?
谢夫人正卸了衣袍,换一身轻便纱织外罩,端一盘鲜花点心进入书房,问道:“何事值得你如此开心?院墙外能听到你这儿的声。”
谢砚行递过信纸来,高高兴兴地给夫人解释,说到一半,又一拍脑袋,从中拿出一封蜡封完备的信来,“夫人啊,这小子还特意给你写了封信。”
“这孩子挂念人。”谢夫人眉开眼笑,展开信一观,不由挑眉,“好孩子,这是给师娘送钱来了。”
送钱?
送的什么钱?
谢砚行疑惑,信上只说过活字印刷换雕版、府衙出钱办邸报一事,没见送什么钱。
反而是那最后一版面的广告定价之高,让他一看,霎时怀疑自己的记忆——南康府的账面上是欠了谁几十万银两吗?怎么这价钱像是把人的棺材本都掏干净?
“这事儿还真是,全家只能我来张罗。”谢夫人递过信纸,示意他看过上面写的计划,“一家子全是当官的,做不来商队买卖。”
“恒阳不拘着活字印刷的技术外传,但他要捏着民间印刷的口子。书籍印刷、邸报印刷、打样定价,这些事儿官府不好出面,由商队来做约定俗成的规矩。”
匆匆一览,谢砚行明白江无眠的计划,这是要在民间与官府之间推出一个沟通的商队来,即能在官府前说得上话,又能引导民间商队做事。
这事儿真得谢夫人出面打理,毕竟他们家全是走进士科出来的官员,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商队。
凡事无绝对,规矩也有漏洞,本人不可经商,没规定夫人儿女不得经商。
很多官员本人收入看似只有俸禄,实则还有商队供养。
商队名义上是夫人嫁妆、夫人私产,实际上官员夫人是职业代理人,官员本人才是实际掌控者。
“回头我与恒阳说道说道,先挑个商队来。”谢夫人重染上丹蔻的手指卷起信纸,笑道,“你我在京中时的商队已成别人掌中之物,何况如今又在岭南,与京中相距甚远,不若直接在本地寻人。”
“别的不说,官学里有不少现成的掌柜预备,再找专职的掌柜教导一二。商队领队倒是难挑,但也不成问题。挖几个商队的成熟领队来,先带新人便是。”
三言两语,谢夫人已然定下日后的商队雏形。
谢砚行在此事上不表意见,他基本不对夫人的事业道明意见。
在行商一道的心得,他比不得夫人。正如在做官惹怒皇帝却不至于被贬为庶民永不录用一事上,全家都比不过他一般。
他只道:“借此事来,稳固知府之位,也让诸多学子承他一情。”
一举多得,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