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聽聞魔靈界有這樣的法子。雖然道侶契約不可能完全重生效,但將碎裂的靈玉補齊,是有機會的。
站在天罰之前,他也曾想過,假如就此死掉,或許也不失為一種解脫。是舒愉將他從黑暗的過去中解救出來,卻也是她,將他再度推入深淵。徹底解脫了,也沒什麼不好。
但上天也不想他死。他恰巧遇上可以穿過天罰的良機,付出筋脈寸斷的代價後,他有驚無險地來到魔靈界。卻在心弦還未放鬆之際,撞上前任魔宗宗主。
魔宗宗主一眼就看中了他的植物本命物特殊之處,把他抓了過去,欲按照某殘缺秘籍的方法,將他同玄瑜草一起煉化,試圖強行培育出聖樹之種。
這等偏方自然是沒用。他被烈火灼燒了整整一年,也不見功效。魔宗宗主不想試煉草草失敗,一直努力地保全他的性命,卻讓他被迫忍受了常人早就無法承受之苦。他本在第一天就該死掉的,卻硬生生變成了不人不鬼之物。
作為一個不同於凡俗普通人的修真者,他竟然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他無數次想要了結性命,卻被控制著沒有能力去死。
後來,他偶然從宗主口中得知了玄瑜草的特殊,再聯想到舒愉的情況。他便再也不敢生出死去的念頭。
舒愉她很可能會來到殘忍嗜殺的魔靈界。他若拼出生機,僥倖活了下去,那麼就可以為她開闢一片淨土。
等她來到了此處,便不用面對那些不堪的場景,不用因潛在的危險而提心警惕。
為了她,他也不能自私地選擇解脫。他不能死,不敢死。
正是在這股念頭的激勵之下,他苟延殘喘存活於世,碰上魔宗宗主靈力發狂的良機,拼死將他的靈力吸食乾淨。
還要感謝那地獄般的煉化,在被攻擊得神識趨於消散之時,他身體表面卻仍然像一個堅不可摧的容器。他就像一條沒有知覺的瘋狗,活生生將那所謂的宗主脖子咬斷了。身上的靈力他一點都沒有浪費,他用了魔宗最低賤之人都不會採用的法子,將其靈力全盤吞噬。
他其實早就該卑賤地死去,卻靠著一股駭人的執念活了下來。
但從那一刻開始,以前的紀蘭生已徹底消失了。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個物件——冠上了舒愉之名,只為她而活的物件。
他不僅殺死了魔尊,也殺死了那個殘留著人性的自己。
夜幕之下,紀蘭生屏住呼吸,打回又一次克制不住噴涌而出的惡念。
他無數次想將此地徹底毀滅,但硬生生忍住了。這是舒愉的世界,他沒有資格破壞它。他只能按設想中舒愉會喜歡的情形,將這裡打造成她熱愛的一片土地。
再單膝跪地,雙手捧舉,虔誠地獻給她。
她要不要都無所謂。
舒愉養了一會兒神,受到種苗的感知後便翻身而起。紀蘭生仍維持之前那端正的姿勢,靜默地站立。舒愉看著他,眨了眨眼,總覺得有些怪異。
他的目光像霧氣一般輕,落到她身上沒有半點重量。不像旁人,目光或多或少都是能讓接收者體會到一點壓迫感的。
「開始修煉嗎?」他將身前的那隻手負在身後,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衣擺翻飛出流暢優美的弧度。
舒愉點點頭,念頭一轉,她問道:「魔修在運轉靈力作戰的時候,眼睛都會變成赤紅色。你是怎麼做到讓別人無法察覺你魔修身份的?」
紀蘭生道:「我教你。」
聞言,舒愉還是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雖然她不太介懷魔修的身份,也不覺得修真者身份有多麼寶貴。但當她真正邁出這一步後,便再也無法回頭了。畢竟,魔修的功法是不能逆轉的。
以後倘若想再回到修真界,她要麼能夠確保自己的魔修身份不被人察覺,要麼就得擁有絕對強硬的實力。
否則,她會永遠失去在修真界的自由。
她不禁抬頭看了眼廣袤的天空。老天還真是看得起她,將她架到這個避無可避的位置。
不管以後會迎上何種危險,都得先接受了才是。正好,當了這麼多年修真者,換換口味也不是不行。
舒愉體內的血液開始抑制不住地沸騰,她興奮地舔了舔唇角。
地面突然覆蓋了一層白霜,舒愉的臉也披上薄薄的輕紗。
躲在雲層背後的月亮,竟悄無聲息地跑出來了。
舒愉不免想到晏采。
都說他是無法攀折的天上月,但他還是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被她褻玩了。
下次相見,她卻已然變成他最厭惡的魔修。不知道用魔修身份玩弄他,滋味會不會更美妙一些呢?
光想想那樣的場景,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破壞欲又再度浮現於腦海。
一定會很有。
不過,她不一定還會有這次的好運,剛好遇見重傷的他。她必須要儘快提升修為才行。
魔修功法對個體修為的提升效果,實在是比修真界的功法效果強得多。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修士忍不住墮魔。
舒愉不再猶豫,對紀蘭生道:「來。」
清晨,枝頭密密的芽抖落沉沉的露水,在或濃或淡的大片翠色之中隨風輕擺。
高聳的山峰在縹緲雲端若隱若現,一派如煙似幻的朦朧。
無方仙宗主峰之下,有一條望不見盡頭的石階,從平坦的山腳下無限度地向上延申,直達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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