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一瞬间回想起了很多年前,捡到师弟的那一天。他在山里溜达掏鸟窝,从树上下来一落地就踩到了一条软软的肉垫,以为是踩着什么小动物,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条死尸啊!没把忍冬给吓死。五感超常的忍冬发现从尸体底下传来微弱的呼吸声,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那尸体掀开,底下居然还藏着个满身是血的小娃娃!呼吸已经微弱,再迟上一会儿,估计就没命了。
现在,师弟又要死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忍冬一瞬间眼眶便红了。
明明说好要保护师弟的啊。
忍冬的眼泪滴在唤星的脸庞上,他不禁陷入了沉思,放任师弟去报仇真的好吗。他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就算有长生决也耐不住这么折腾啊!
忍冬颓然地坐倒在地,怀里揽着重伤昏迷的唤星。他伸出右手,将手掌心贴在唤星的伤口处,一团浅黄色的光晕在他手掌心显现。
他一边灌长生决的内力给唤星,一边哗啦啦掉眼泪。
师弟,我们不报仇了,好不好。我们回山里去。山里可快活了,不会这里这么痛苦。你要是想当门主我肯定不跟你抢,你去收徒,我帮你教徒弟。咱们就这么在山里一直活到老死不好吗?!
呜呜呜呜,师弟,你别死。
大白痴,你,这么灌,内力,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忍冬一直相信宿命,就像他师父必然会捡到他,就像他必然会和唤星成为师兄弟,就像他必然要保护师弟,拯救师弟。
师弟很强,能把他伤到这般境地的人绝非范范之辈,但师弟不愿意透露这个人的姓名。
师弟身体还很虚弱,他不像忍冬那般,前天被人捅了一刀,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师弟有病根,吃了师父的药也根除不尽。师父曾经叮嘱过,师弟要避免受伤,尤其是性命攸关的重伤。
忍冬陪唤星在江东秘密养伤,当然,是他死皮赖脸硬是留下来的。师弟一赶人,他就哭,师弟准没招。但同样的,对师弟来说,他比任何灵丹妙药都会更有效。他们修习同宗同源的长生决,以此运转输出的内力可以快速治疗对方。
如若他们二人联手,此间能打败他们的恐怕只有师父了。因为只有师父才将长生决练至九层大圆满。
师弟还在生他的气,要好好表现!论照顾人的话,他绝对比师弟要厉害的多!
如果时间可以停住,他不用回平京,师弟也不用报仇那该有多好。而这种日子,对于以前还未离开长生山的忍冬来说,并无稀奇。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弟,他从没有分别的概念。
师弟的伤逐渐好转,忍冬本想询问他有关复仇的进展如何,师弟却反抛了个问题给他。
师哥究竟知道沈家多少事,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师弟很在意沈家,忍冬已经注意到了,也逼得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个血淋淋的现实——沈家也是师弟复仇的对象。
忍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师弟,他已经和沈湘茹有了肌肤之亲,连婚约也已经定下………
忍冬的沉默让唤星情绪爆发,他说,你早知道沈长天是我的灭族仇人对不对!你要当那老贼的上门女婿了是不是!你以前发的誓,承的诺,根本就是一堆谎话!
唤星一口鲜血喷出,你这个假惺惺的骗子!
忍冬握紧了双拳。
我说过会保护你,不会变。我说过将你的性命放在我自己之上,不会变。
不,你变了,师哥。我也变了。
我不是风仙,我是季唤星,季氏一族末裔。沈长天屠我满族,沈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给我记住了!
师哥,你若想救他们,那我们,就是敌人了。
师弟……
忍冬后悔了,他后悔得心肝脾疼。他根本就不应该出山,师弟报完仇总会回来的,明明师弟只有他和师父这两个亲人了。
但是,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忍冬一直相信宿命,就像他必然会同师弟走向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人为什么会拥有强大的力量?
忍冬不知道,但他明白,他拥有的是保护的力量。他愿意为了重要的人去获取力量。
他无法化解师弟的仇恨,也不愿意让更多无辜的人丧生。
他要贯彻这样的守护,就要变得更强。
强到,就算师弟做尽恶事,他也能保他一条命。
没错,这就是江湖,强者的江湖。
………………………
忍冬和沈湘茹的婚礼盛大而高调,足以证明沈长天有多喜欢他这个女婿。
宴会邀四方宾客,光是流水席就摆了一百九十九桌,端得是豪气!
宾客送来的礼物甚至得打通两个房间来放置。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武林盟主嫁女,女婿是个无门无派的年轻小伙。此人在婚宴上接受任何同辈指名切磋,然后将所有上了比武台的人都打得颜面尽失。
沈静安心中骇然,这就是认真起来的忍冬的真正实力吗?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
就像以前的沈长天一样,在这天之后,天下英雄在讨论武学时将再也无法回避忍冬这个名字。
一场暗潮汹涌的婚宴在季唤星带着厚礼前来祝贺时,达到了紧绷的巅峰。
一身黑衣的季唤星不像来参加喜宴,倒像是来奔丧的。
早有人私下用魔头来称呼他,再加上季唤星曾经公开公然地表明对正派人士的厌恶和敌意。这种充斥着他口中所谓伪君子和垃圾的场所,正常来讲,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但很快,众人便惊得下巴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