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又开始在他胸口划起来,他好不容易憋出两声咳嗽。这一咳,坯料巴着喉结,疼的要命。
她知他不满,解释道,“我向来公事公办,可不会浑水摸鱼占你便宜,内司尽管放心。刚才起的是稿样,还得用更深的黄蔑灰在上面描一遍。这才是定稿。”
他痒的闷哼不已,她下手的更加用力,“呶,定稿自然得加把劲。”
好不容易结束了酷刑,她用单折的棉纸,剪成胸口一样的大小形状,用手将纸轻轻地按到他的胸膛上,再以手指甲轻轻的在纸背后磨擦。
她有足够的耐心给他解惑,“你们不自己动手的人,不知道做瓷的辛苦。摩了这个图样下来,还能用上好几次。”
盏子里已经备好了线条料,她把毛笔淬了进去,“我自幼没怎么读书,写的字都丑兮兮的,跟内司自然是比不得的,不过这勾线我可是很有一套呢,画坯师傅说,笔杆执稳,用中锋笔法,度均匀适中,片刻不能停,才能勾出粗细一致、厚薄相等的分水线。就跟你们写书法的文人一样,这可受不得半点干扰。内司,这笔头淬到身上,肯定会痒痒,你可得咬紧牙关,不得让我分心丝毫,不然就是前功尽弃了”
周内司咳了一声表示明白。
她大笔一挥,在他的胸口洋洋洒洒的落笔。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也能想象她的专注和美好。她是天生做瓷的人。
勾线完,便是分水,她用笔淬了一下头浓,“内司的眉毛自然要英武浓黑,得用头浓。”
“内司的高鼻薄唇,得用二浓。”
“我听秀棠说,脸是能化小的,只需腮帮用的颜色比脸颊深,便可以了。内司的腮帮就用正淡罢,脸颊用影淡。”
筠娘子扑哧的笑出声来,“我怎么忘了,男人脸宽才好看了,内司的脸原本就瘦,被我这么一化,岂不成了狐狸精了”
筠娘子分水结束,一桶釉桨倒在了周内司的身上,把他绑在了树上,拍手轻笑,“等你风干了,再烤烤,就是白地蓝花了。”
伴着银铃声而去的,是她心口无尽的怆凉,她伸出脏污的双手,手上依稀有他的体温。
她抬头看天空,喃喃道,“周内司,你当真以为我放过秀玫,是因为你的骨肉么这条黄泉路,我怎么可能让她插在我们的中间我做好了所有的部署,独独漏算了一点,你不是周内司。”
翌日,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姑夫人、二少爷、二少夫人、祁大老爷、四少爷、大四少
夫人、小四少夫人,带着一干烧瓷师傅,济济一堂,筠娘子向他们展示了釉下彩,差人把上好釉的瓷器端进了馒头山。
筠娘子笑道,“这白地蓝花的烧法也很有讲究呢。光这窖炉,都跟寻常的窖炉不一样,你们都跟我进来。”
筠娘子朝宋梁打了个脸色。
一行人都聚在了火膛口。
这些人心里得意着呢,整个瓷窑的人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谅她也使不出幺蛾子
霎时。
窑门嘭的一声合上。
火膛里的火光红了他们的脸。
火折落地。
正中隐埋的火药口。
呲呲嘣
轰
轰
轰
“是你们自寻死路,白地蓝花是我娘,谁都休想抢走”
“娘女儿不孝女儿没能让白地蓝花传世女儿死不瞑目”
“啊”
“啊”
她整个人站在火药口,炙焰把她的心肺生生的炸开,她的躯体随之四分五裂骨肉分离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她的灵魂飞升上天,俯视着自己的最后杰作。
瓷窑里慌乱一团,馒头山轰然倒塌,里面传来死亡的声音。
她看见了谁看见了被她绑起来已经僵硬的瓷人向瓷窑奔来
他对天呼唤“筠娘,你为什么不听话,我就要娶到你了”
灵魂还会哀伤吗,她轻盈的展开翅膀,对他告别
,“武娘、司辅、内司,我不能由着娘亲落在这些恶人的手中,我我同样不能在经历这么多背叛过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做你的妻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