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雖在青姝意料之中,但讓她驚訝的是江蘊的坦率。
她最初沒少因蘇明樟將她留在身邊而罵她,但江蘊並沒有因此隱瞞什麼,她又問道:「有多好,你具體一點。」
江蘊半垂眼帘,鴉青色的長睫蓋住了眼中情緒,她也學著青姝的姿勢,一手支著下巴,回憶了一下,道:「每日很輕鬆,除了不給我開工錢,哪哪都好。」
「還有呢?」
「我當差時睡著了也無妨,我想監視江晗的舉動,他也答應派人給我,我做不到之事,他願意幫我。」
青姝又道:「方才我看見相爺拿著我的話本子從車裡出來的。」
「嗯……」
「他也看了?」
「……」
「跟你一起看的?」
沉默須臾,耳中傳來火星字燃燒跳躍的「嗶啵」一聲,江蘊心一橫,道:「對,他也要看。」
青姝繼續分析,「你今日昏倒時,是相爺抱你上的馬車,他似心中著急,還凶了程風,你這藥材結帳時,他明知那狗郎中有坑人的成分,還是直接扔了那玉佩換你一包藥,那玉佩雖不說是什麼祖傳之物,但也跟了相爺好幾年。」
青姝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明確,最後直擊心靈地問道:「江蘊,你不覺得相爺待你不同嗎?」
「我覺得。」江蘊回答的很快。
青姝眼睛一瞪,道:「你這麼明白?我以為你好歹會裝一下。」
「裝什麼?」
青姝道:「裝傻,裝害羞。」
江蘊道:「青姝,你我都不是傻子,我若是裝傻,你也一眼就能瞧出,又有何意義?我既得了相爺給的好處,又怎能裝瘋賣傻當作不知情?」
她此番話青姝完全認同。
她若是今日與她裝傻裝到底,她怕是要厭惡死她,可能連她生病而產生的那點同情都要灰飛煙滅。
可她也這樣直接,青姝卻是半點脾氣也起不來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江蘊就繼續說道:「青姝,我的待遇,並非一個尋常奴婢的待遇,我清楚,有時甚至因為清閒,還很樂在其中,但不代表我不知這其中隱藏的問題,相爺待我好,但他並沒有名言為何,我便是自己有所揣測,又怎麼好意思開口問什麼。」
青姝聽著,並不反駁,她將自己帶入了一下江蘊的角色,覺得也確實不好問些什麼,她這樣大大咧咧的,都覺得難以啟齒。
江蘊不緊不慢道:「我一進府,你就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許當狐狸精,不許勾引相爺,那時我本以為是你心悅相爺,但現在我也看得出你沒有那心思,雖然不知你這樣反感是為何,但我江蘊還是可以對天說一句,我沒有想以色示人去爬床。
我在蘇明樟手裡討生活,他叫我如何我便如何,他對我好我就受著,若是處處推脫,也顯得欲拒還迎,不識好歹。
其實相爺曾有意將我收房納妾,那時未有準備,我實在害怕,且我心中確實留著些自視清高的念頭,我不想當妾。
此時我與相爺間,總不如尋常主僕那般清白,我在他面前有時裝傻,在你面前,我就不裝了,我也是頭次陷入這樣的情境,若你覺得我處理的不好,可以教我,不要凶我。」
江蘊一字一句的說,青姝一字一句的聽。
江蘊坦誠至極,坦誠到青姝都有些佩服,甚至有些感動。
這幾段話,不僅真摯,而且其中八卦還很多。
青姝細細分解,默默點頭,有些恍然大悟,「相爺早對你動過收房念頭了?是那次,你脖子上有痕跡,對嗎?」
江蘊點了點頭,「那夜相爺喝多了酒,我也不知為何他明知有胃疾還要飲酒,但是隔日我才從彌勒廚那裡得知,那酒略有一些催情之效,原想著是酒水鬧得烏龍,過去就當忘記,但相爺似對我越來越寬縱了。」
青姝道:「彌勒廚那犯蠢的,整日裡笑呵呵,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不過……那酒應不是主要,是相爺自己起了念頭。」
江蘊不置可否。
爐子裡的藥湯煮沸了,咕嚕咕嚕冒著泡泡。
第73章蘇明樟過往
青姝將火弄小了些,再看著江蘊,很認真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想以色示人,走歪門邪道的女子,我今兒不凶你。」
她想著江蘊的病郎中那裡沒有準話,又想著她這般坦率直言,青姝道:「起初對你那樣凶,也是有緣由的,你若想聽,我可與你說說。」
江蘊意外,問道:「能說嗎?不是說你說多了是揭相爺的底。」
青姝撅了撅嘴,道:「我和你說,你不說出去,誰知道?相爺會知道嗎?」
江蘊無言。
「你聽不聽?」
「我聽。」
青姝道:「我跟你說,相爺他心裡有人,有執念,那時他才與你現在差不多大,還是蘇家二房的二公子,我也才被夫人救去不久。
有日去山間寺廟祈福,回來路上瓢潑大雨,天色也暗了,我與夫人在前車,公子與他的小廝坐在後車,後來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女子,哭哭嚷嚷,瘋了一般就往公子車上跳去,整個人被車板子一磕,爛泥一樣摔在板上,又手腳並用爬進公子車裡。
我使勁扭頭往後看,但也只能看到這一段,後來公子沒趕她下車,夫人是個心善的,心裡想救人,但也覺得那女子該上這前頭的車來,可無奈雨大不便折騰,也就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