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命倒是好,希望能一直好下去。
招工
“让让,让让,别挡道,搬棉花呢。”扛着几袋收来的棉花,搬运的汉子叫唤前头挡道的人让路。
“让个屁,六尺宽的路还走不下两个人,老实走你的。”骂话的是位泼辣的郎君,打山上织坊过来,正指挥人将棉花入库。
这群汉子,就是没送去山上学过规矩,行事说话颇看不上娘子郎君,若不泼辣些,保管要叫人占不少嘴上便宜。
好在山寨的娘子郎君,那都是同山上那群莽汉混惯了,吃酒耍拳都不落下风,又有一层管事身份在,便是有看不起人的汉子,骂上几回,也不敢造次。
果不其然,有前头人挨骂,后来的汉子就老实不少,很快第一批棉花便入了库,瞧着满满一库房的棉花,不出几日就能织成棉布,到时候转手卖出去,不晓得有多少赚头。
织坊做事不跟厨房拿死工钱,织一匹布都是有利拿的,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手脚麻利的,都够养活一大家子吃好喝好,还能结余两个子。
只是一天到晚都得做,一个月也能休息几日,但还是累,若是用老式的织机,上了年纪的娘子郎君怕是坚持不住。
好在寨子木匠本事高,改良的新织机省力不说,织布也快,像是飞梭这么个小东西,直接将织布的效率提了几番。
新织机也都给装好了,尤其是靠着水边的水力纺车,一架装了三十二枚纺纱锭,比起旁的纺织机,不晓得大了多少,这东西可是日夜都能做活,省力着呢。
且这织坊也修的大气,除去水力纺车这头靠水搭的木头架子,娘子郎君上工的地儿都是红砖水泥造的,连窗子都给贴了琉璃,若是个有见识的看见这般大的一块琉璃给做成了窗户,定要捶胸顿足大呼暴殄天物,敢如此糟蹋东西。
不过要说不透的琉璃,如今窑口烧出来的成本和那红砖也没差多少,只是大当家不叫他们卖这东西罢了,不过不卖也好,自己用更实在。
管事郎君里外走了一趟,又去了专程给娘子郎君住宿的地儿,也是使得水泥红砖,一间屋也不算大,但到底是给坊里做事的娘子郎君住,肯定比给工地上汉子临时搭的屋子好,且一屋子也不叫挤十来人,八个顶天了,还给打了柜子。
虽然是普通木料,也是实打实好手艺做的,叫人也有个放自个儿东西的地儿,光是这屋子,只怕要叫过来上工的娘子郎君好一阵喜欢。
管事郎君一一看过,见东西都备齐了,又给上了拴,转头去了门口,这时候织坊门口可排了长队,老老少少都有。
织坊招工只要十三岁到四十岁的娘子郎君,四十已经是不小的岁数,许多都是当祖辈的年纪,若是家里穷些,眼睛大抵都不清亮了,是个半瞎。
织坊到底不是做善事的地方,若是没法做事,也不能白养着,倒是厨房做饭的可以稍放宽些,毕竟县里乡里的娘子郎君,除去织布裁衣,唯有做饭的手艺是打小练着,哪怕眼睛当真瞎了也能给你摸索出一顿热饭,就是味道估计不成。
队伍前头摆了几张桌案,坐了四五个娘子郎君,正在拿笔挨个给人登记。
“名字?”招工的娘子头也不抬的询问,实在排队的人多,没工夫一个个盯着看,左右等会要去织坊试手,她这头只管登记姓名籍贯,若是取上了也好给人送信。
“小芽。”站在桌前的小哥儿瘦瘦小小,说话声也小,若不是性子内敛该是没吃饱饭,说话没力气。
“多少岁了?”问这话,登记的娘子还特意打量了一下,时下姑娘哥儿发育的早,十三岁该不会还如此瘦小,看着和人十岁左右的差不多。
“十三了。”小芽怯生生的回答,双手紧攥衣角深怕眼前登记的娘子看出他说谎。
好在登记的娘子没有追问,“家住哪里?”
“长鹿县青屿村。”小芽不是桥头县人,能收到消息过来,还是为了一家人能吃饱饭卖身的爹时隔半个来月捎人送了几吊钱回来,顺道给家里带了这道消息。
“成,进去吧。”登记的娘子顺手指了路,又叫了下一个人过来。
小芽松了口气,晓得织坊只招十三岁的姑娘哥儿时,他都要急哭了,因为明年他才十三,织坊招工哪里又能等他到明年。
都是一锤子招够,明年便是要招也招不了几个人,铁定是要十七八岁手脚快的娘子郎君,那时他便是满岁也排不上号,唯一的希望是今年人招的多,他织布手艺也不差,能试试。
再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若不是靠爹卖身的钱熬了小半月,又熬到爹在工地挣了几吊钱送回来,一家子早饿死了。
如果不是家里弟弟妹妹还小,上头爷奶也要人伺候,该阿耶来的,比起他阿耶叫人收用的概率大些,但没法子家里离不得大人。
小芽一路往前走,说实话,他打出生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房子,青屿村的房子都是篱笆土坯,走近看都有许多道裂缝,冬日里冷风最喜欢往缝里钻。
就是窝在柳絮被子里也冷的打颤,要和阿耶睡一处才暖和些,更不要说走进织坊屋子,屋里半点不暗,大打开的窗户照进天光,实在亮堂。
家里的房子,便是白日,也都暗沉沉的,更不要说没钱点油灯的夜里,村里人夜里都看不清,外头有月亮还好一点。屋里什么光都没有,若是夜里起来,不小心可容易摔跤,尤其上了年纪的老人,摔倒走了的不在少数。
要是村里的房子也跟织坊的房子一样,该多好啊,干净不见虫窝,夏天里透风也不闷热,冬天不晓得冷不冷,但看着冬日屋子是不透风的,远比他家的房子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