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孝默默地抽着烟听他的叔叔讲这一段历史,讲讲他叔叔是如何如何犯浑,如何如何傻逼,为了一个男人,破罐子破摔与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完蛋,并且把大家都毁了。他的叔叔评价这一段历史依然是:很爽,就是很爽。
03
前几天陆孝被迫得知,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儿因为入室抢劫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从得知这个令人唏嘘的消息开始,陆孝的糟心事就来了。他的发小儿比他矮一头,长得黑黑壮壮的,但永远比他矮一头,刚上初中的时候,俩人躲在屋里偷偷摸摸拿起一本刚发下来的生物书手冲,姑且说那个时候他们俩都是好人。他发小儿的亲妈隔三差五就和不熟悉的男人跑马灯,导致他发小儿经常吃不饱饭,去陆孝家喝凉水充饥,有时候陆孝他爸大发慈悲赏赐他发小儿几个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大家的交情也就止住在几个瘪瘪的饺子里。
后来他发小儿的亲妈不跑马灯了,改成在家里非法组织赌局,被警察抓起来了以后,当场脱掉一半的皮革裙,把隔壁非法集体嗑药举报了,于是他们家被瘾君子拎着菜刀砍得一片狼藉,比废品站还脏乱差,他发小儿的亲爹就死在脏乱差里,听说乱砍泄愤的几个人当中有个屠夫,照着杀猪的手法,一下就把他发小儿的亲爹砍死了。生活就此完蛋,他发小儿初中都没念完,就开始混社会。第一次入室抢劫就抢的陆孝他们家,当时凌晨二点多,他发小儿领着几个男孩把他们家洗劫一空,他发小儿看了陆孝他爸一眼,想起多年前的韭菜鸡蛋馅饺子,有一饭之恩,没扎死他爸,他爸在血泊里挣扎,摸到自己黏糊糊的血,高喊一声:我操!我他妈是不是快脑血栓了?怎么血这么几把粘稠?
陆孝报仇了,他像个愣头青似的亲手把发小儿逮到派出所,脑壳被啤酒瓶子锤裂了,热乎乎的血一直往下淌,把人民群众吓坏了,但是没把他爸吓坏,他爸仔细盯着他的两只眼睛看,一边看一边说:你他妈别被砸成口歪眼斜,家里一点钱都没了。人民群众听了之后心里不是滋味,感慨万千地给他们家捐款治伤,陆孝那时候在医院里躺着,感慨也挺多——人穷是真的难活,活不起、死不起的。
他前几天听说他的发小儿终于进监狱了,这回进去的时间长,一进就是十年,十年,等他发小儿出来,外面得是什么光景?他不恨他,也不烦他,听说他进监狱了,不意外,就是有点酸酸的心塞,之后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来,他琢磨着是不是他发小儿在监狱里诅咒他,他发小儿真的是个虎逼。
最不轻不重的一件糟心事是他的固定搭档小秋香反应的问题。他在工人文化宫小剧场唱二人转,主要唱那种非净化版的二人转,搭档小秋香长得挺好看,身材属于微胖界的瘦子,胸部非常不错,很引人注目,怎么看怎么顺眼,唯一遗憾的就是小秋香的妆容,她总是把自己的双眼皮涂成亮晶晶的紫色,紫色上边还盖着一层富有光泽的青色,陆孝说:你他妈好像那个黑山老妖。
04
陆孝有个艺名叫牛德彪,人送外号东北彪哥,意在指他不太聪明,是个容易暴躁冲动的傻逼。东北牛德彪在二人转舞台登场,一定得是彪哥的霸气和圆滑撑场,真名陆孝像话吗?谁几把在欢乐大舞台上叫这个,不过,梗讲烂了的时候,陆孝常常拿自己的真名开涮,百试百灵,也侧面说明他这个名字是真傻逼,拿出来被大家笑话是这个名字唯一的用途。单字一个“孝”,陆孝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快活不起了,同时,他妹妹的名字也不怎么样——陆秋,怎么听怎么像庆丰屯大傻妞。
等搭档小秋香老师换好一身薄纱料子的演出服,把该露的地方都露出来,陆孝就开始用他的真名讲笑话热场。他们俩唱非净化版的二人转,净是些荤调,唱唱停停,偶尔变换一下口味,陆孝和小秋香在舞台上演一出老少皆宜的小巷子里搭讪小妓女,小秋香就演那个半清纯半风情万种的小妓女,陆孝就演那个吊儿郎当和妓女做买卖还讨价还价的嫖客,妓女挣得也是血汗钱,陆孝在心里很否定这种讨价还价的行为,但在舞台上,他经常和小秋香动手动脚,手指随着台下一帮看客的目光在小秋香的身上刮蹭来刮蹭去,演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他代替那些男人,鼓动发热的头脑和手指头,享用女演员温热的皮肉,好极了。
偶尔小秋香用眼神提溜他:我操,瞧见最右边那个男的了吗?那他妈好像是暗访记者!陆孝马上领悟到这种眼神,不动声色地笑起来,立刻将话锋转到别的地方,把一出活色生香的金瓶梅改成清高的小拜年,然后像故意似的把手上的纹身露给在台下拼命伪装的暗访记者看:操你妈逼。
在后台,小秋香把衣服脱了一半,懒懒散散地卧在沙发上抽起一根秀气的女士烟,她先把暗访记者骂十五分钟,骂的差不多了,她和陆孝聊天,她向陆孝反应了一个问题。她问陆孝:你妹妹是不是缺乏母爱?好像有那什么……恋母情节。
小秋香以一个女性视角观察陆秋很久了,陆秋总是喜欢捡起她不要了的烟屁股抽,一边抽烟一边靠在门框上看她换衣服,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学生,那种目光看得她毛骨悚然,不过在心里头她有一点哀伤,她宁愿纵容这个孩子一下——她顺从地解开衣服,顺从地挺起自己的胸,顺从地摆出许多个有女人味的动作,她给陆秋看看,一个熟透了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陆秋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