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营嫡系虽和清军打过几仗,见识过金鼠尾,却对被俘的规矩不太了解。听完朱慈烺的话,他们不禁面面相觑。
内心的骄傲,让他们无法接受这一点。
“那还能怎么办?”一个叫陈富贵的队总接过话茬,“朱秀才,小的也知道降鞑子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是打不过……是真的没办法呀!”
朱慈烺看着这位丧气的军官,一时语塞。
顺军一月末在西安誓师东征,三月末即打到京城。两千五百里路途,顺军连行军带打仗,只花了一百天,不可谓不精锐。
可遇到清军后,在一片石、永平、京城等地连续失利,一败再败,士兵们确实很难再提起战斗的勇气。
恐惧!对清军的恐惧,是这些人继续坚持的障碍。
“一万个鞑子我们或许打不过,一百个难道还打不过吗?十个呢?”
朱慈烺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不过他深知,庆都之败对大家的打击有多大。军心崩溃只在一瞬间,他只能硬撑到底。
他挥舞着拳头,在一个个濒临崩溃的士兵面前走过。
“二猴子打探过了,西边的祁州城只有半个牛录,满打满算就一百个真鞑。东边的饶阳城还没挂上鞑子旗,恐怕连十个真鞑都没有。我们再拼一拼,或许……或许能拿下饶阳。”
真定府距离京城数百里,能逃到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们和清军真刀真枪干过,知道八旗兵既没有四条胳膊,也没有八条腿。
一对一单挑,他们并不十分惧怕。几十个打十个,他们自信可以赢。
陈富贵细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又问道:“朱秀才,打下饶阳之后呢?”
“打下饶阳,我们就回河南,去山东,去湖广。”
穿越前,朱慈烺经常遇到难缠的客户,擅长临场应变。诀窍是先抛出一个诱人的目标,再完善行动细节。
他刚刚打听过,很多顺兵来自河南或者湖广,回家对他们很有诱惑力。
而山东距离小树林最近,逃亡的目标更容易实现。
他接着道:“打下饶阳……嗯,我们就能缴获一些武器和钱粮……还能抢到二三十匹马。然后,我们再突袭武强、武邑、故城。咱们这里有七十几个人,只要攒够七十几匹马,就能回家。”
再宏伟的目标经过层层分解,就显得不再遥远。如果饶阳没有,或者很少八旗兵驻守,乡勇就是土鸡瓦狗,击败他们并不困难。
城内必然有马匹,而有了马匹代步之后,大家伙的机动性便大大增强,可以避开很多危险。
去湖广或许有点飘渺,逃到河南或者山东的机会还是有的。那里的缙绅或许还没有造反,比留在北直隶等死强得多。
“没那么轻松。”
赵大勇身为哨总,见识比陈富贵更广,性格也更加沉稳。他冷静地提出看法:“我去过饶阳城,就凭咱们几个人,打不下来。”
接着,他又描述起饶阳城的城防情况。
饶阳新修的城墙有四丈多高,马面墙、串楼和雉堞等防御工事齐备。除此之外,城外还有一条两三丈宽的护城河。
这样的城池非常坚固,应付几百人都绰绰有余,绝不是几十个人就能攻下的。
朱慈烺一时语塞,只好让孙二弟重新站出来,把情况细细再讲一遍。
饶阳和其他县城一样,也是缙绅带头袭杀顺廷县令,观望清楚局势之后,再派人进京联系清军。
饶阳的带头缙绅叫田唯嘉,据说以前是个大官,几天前刚派了儿子田景文进京。
朱慈烺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不是前两年被罢黜的吏部尚书嘛。
“咳咳,是这样。我知道田老贼,他的家就在北歧河村,好像离这里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