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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粉黛红颜上（第1页）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从未来过北宫，殊不知这里记载了几个女人的一生荣辱，从皇妃到皇太妃，从起初惴惴不安的恐惧到而今闲来无事话家常的悠闲，这期间经历过多少生与死的交接，这条短暂又漫长的路上，又铺洒过多少人的鲜血。

只因一人的消亡，她们的美梦一夕之间如空中楼阁般倒塌，又因一人的崛起，她们的年华永远禁锢在这片如牢笼一般的红墙之中。

或许，她们求的，并不一样，有的是为一生的荣华富贵，有的是为俘获帝王的心，只是，她们都得了同样的结果。她们，都只是这深宫牢笼中再简单不过的女子，岁月虽无痕，却在她们的脸上留下了同样的风霜。

蹉跎了一生，覆没了红颜。

“皇后娘娘。”站门的宫人稍稍俯身行礼，她们这般恭敬，也不过只是做给我看的，这我又岂会不知，而今那些太妃大势已去，她们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在此伺候着，不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起来吧。”“张太妃和益王可在这里？”“回娘娘，张太妃在，益王殿下适才去了太皇太后那里。”听闻槟不在，我自是不必留在这里，当即转身欲走，闻得身后两个宫人长吁，好似松了口气一般，便又回首。

“在这儿好生伺候着几位太妃，若是让本宫发现你们伺候得不好，或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你们这两年就别想着

出宫了。”她们慌得垂首，唯唯诺诺的颔首，“是是是，娘娘放心，奴婢们几个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太妃娘娘。”虽说太皇太后有时严厉，但平日和善，待我也算慈爱，总好过王太后，整日里冷着张脸，笑里藏刀，一见我就冷言冷语。

“云袖，本宫可是好些日子没去过清宁宫了？”“是啊，娘娘，算起来，大概有两个多月了。”身后后妃，每日自得晨昏定省，可好在太皇太后素来喜爱清静，王太后又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如此一来，我便不必每日都去清宁宫给她们二位请安。

从前刚嫁作太子妃时，太皇太后是说冬日里寒冷，心疼孙儿和孙媳，便免去了每日早晨的请安礼，而今更是以不喜吵闹为我博了不少歇息的机会。

“皇后娘娘。”“嗯。”当真是冤家路窄，竟又在清宁宫遇上了王太后。

“臣妾，拜见皇祖母，拜见太后娘娘。”“柔儿来得正好，哀家正有事要同你说。”她瞥过脸，“巧玉，赐坐。”“是，皇后娘娘请。”我顿了顿，“皇祖母，不知有何事要同臣妾商议？”“是有关选妃一事，自古皇帝无不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且而今樘无子，所以，你看，咱们是不是该为樘选妃了。”“是啊，皇后，你看这皇上如今还无子，你是生不出来了，哀家和你皇祖母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可你总不能让他断后呀，他是皇帝，将

来总要有几个皇储的。”我怔然，“臣妾前段日子小产，而今身子刚刚恢复，太后娘娘何故说臣妾日后就生不出皇子呢。”“这问题就出在你这次小产上了，看来皇上还没忍心告诉你，你呀…”“你少说两句！”说至此处就被太皇太后打断，罢了，我心中已有数。

我莞尔一笑，“臣妾明白了，皇祖母，太后娘娘，皇上选妃一事，臣妾定当全力操办，就不劳你们二位费心思了。”“你明白就好。”太皇太后轻拍我的手，一脸和善的笑容。

依稀记得二月份时，御马监左少监郭镛请樘预选淑女以备嫔妃之选，若非我在东暖阁无意听到，请来翰林院侍读谢迁一番进言，怕是而今的后。宫早已粉黛成群。

谢迁说的本就有道理，六宫之制，固所当备。而三年之忧岂容顿忘。今山陵未毕，谅阴尤新，奈何邃有此事！且樘号称以孝治国，曾为先帝定下守孝三年之制，加之谢迁一言，选妃之事就此搁置，想不到而今太皇太后又故事重提，着实叫人烦心。

“娘娘……”“你住口！这么大的事非要瞒着本宫，若非今日王太后心直口快说出来了，你们还要瞒本宫多久１“娘娘，奴婢本想着等您的身子好些了就告诉您的，可皇上怕您伤心，就吩咐奴婢将此事瞒着。”我忽的停住步伐，“所以他把坤宁宫上下的宫人太监都换了，明着是说眼不见心为

净，实则是怕此事泄露出来？”“是。”我当即转身疾步走去，低声呢喃：“怎么没把你换走。”方入乾清宫，便问樘拍案，“真是岂有此理，满朝文武，竟没一个肯去黑琅的１“樘，怎么了，谁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轻叹，“黑琅水患，昨日云南知府快马急报，说水患极其严重，知府兵力微弱，已招架不住，请求朝廷派人治水。可今日早朝，我提及此事时，竟没一个人肯站出来，说要去黑琅治水的！

”真是好机会，逢到太皇太后要我为樘选妃之时，便遇上了这档子事，而今黑琅水患，樘又岂会有心思选妃，如此一来，此事该是又得搁置了。

“既是如此，那为何不直接派人过去，何须等到他们自愿的？”“提到这个，我就更来气了，方才早朝，我点的那些武将，可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家里有事就是身体抱恙，你说，人家夫人要生孩子了我总不能这时候把他调走吧，唉，这一个个的！”我思虑了一番，终是一笑，“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不过，还得看你愿不愿意。”“孙毅之？”“对。”他长吁，“我倒是不担心他不愿去，只是，到底孙毅之还是文臣，又没什么经验，派他去，怕是也没什么用处吧。”“孙毅之可是徐有贞的门生，你为何信不过他？”他掩面噗笑，“你这个谎编得也太天真了，徐有贞成化八年卒，孙

毅之成化四年生，即便是徐有贞死时，孙毅之也不过才五岁，他如何做徐有贞的门生？”“我何曾说孙毅之是徐有贞的门生了，他是……。”说至此处，我忽的止住。

小福子是徐有贞的外孙儿，此事也只有我和伯坚知晓，徐有贞是陷害于谦的罪人，小福子是他的后人，此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自然也就成了秘密，我若是将此事告知樘，怕是对他，要有些什么不好的影响了。

“总之，你派孙毅之去治水定不会出差错，他虽是文臣，可到底能文能武，治水一事，于他而言，该是不在话下。”“好好好，都依你。”“太皇太后驾到”殿外一声高唱，扰了我与樘浓情蜜意。

完了，定又是王太后同她说道我的不好，她亲自来此同樘商议选妃之事，我可就插不上什么话了，且樘素来听从她的意思，看来此次选妃之事，再不容搁置了。

“臣妾，拜见皇祖母”，我见她身后跟了两个女子，瞧着也不像是这里的宫人，倒是眼生。

她从容走至龙纹宝座，“樘啊，哀家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是什么大事能劳烦皇祖母亲自过来，打发人来通传一声不就好了。”“正好哀家方才同柔儿说过。自古后。宫多粉黛，你身为皇帝，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怎么成，哀家前几日与太后特意寻了两位美人，带进宫来许给你做妃子。过些日子找钦

天监算个几日册封吧。”这便见那两个女子朝我们作揖，“奴婢陶艺（奴婢郑金莲），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姐姐）。”这个郑金莲倒是挺会说话，区区一个奴婢竟唤我姐姐，她倒也不是貌似天仙，也算是清新脱俗，略施粉黛，鬓间那支翠玉步摇却是显得她愈发光彩了。

她那声姐姐唤得太皇太后眉开眼笑，看来此人日后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只是要看樘要如何待她们了。

陶艺瞧着偏于柔弱，清瘦的腰肢，看来定是个熟于舞技的女子，穿着打扮亦是简单清秀。只是细看才发觉，这两人的眉眼与我均有相似，看来太皇太后与太后为了寻她们，定是废了好一番心思。

樘隆起眉心，“皇祖母，先帝驾崩不久，现在就册妃，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且父皇陵寝尚未完工，这样怕是不好吧。”见樘似乎不应，她又转身问我：“柔儿觉得如何？”我恭敬福身，“一切权当听凭皇祖母安排。”樘似是有些不悦，恍然沉下脸，“皇祖母，这几日云南水患之事紧急，选妃之事，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纵是水患刻不容缓，选妃之事也不得又片刻延误，此事关乎皇家子嗣延绵，就这么定下了。”“皇祖母…”话音未落，便闻一声拍案，“好了，哀家说了，不必再议！”语罢，骤然拂袖，扬长而去。

待太皇太后走远，樘才对我冷下脸，“为何

要答应她，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答应，她能给我好脸色？”我苦笑，“何况你身为天子，若是断了后，我岂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若真无子嗣，我自当禅位，你喜爱六弟，我就将皇位让给他，要我去宠幸别的女人，我做不到！”我不语，只淡然一笑。

古语云：“食色，性也。”若宫里真的新晋了些美人，他又岂会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