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傅容时,你哪里来的脸,来怪我无情?”
裴负雪说完这句话,不自主地颤了一下,他从来没对傅容时说过这么狠的话,他下意识去看那人的表情,却只看到一片冷漠,裴负雪的心脏剧烈跳动,他明白,如今这一切,都是他二人该得的。
“权势滔天的滋味很不错吧?”
裴负雪嘲讽道:“你做摄政王做了七年,被皇家规矩熏陶,享尽荣华富贵,怎么可能愿意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两人彻底撕破了脸,裴负雪熟悉傅容时的所有事情,他当然知道那把语言的刀扎在哪里最狠最痛。
傅容时曾经叫他无数次心痛过,这一次,他不过是还击一回而已,傅容时便已经气得抖,裴负雪低头看着他的眼睫,又不忍心似的别开了眼,伤害他曾经最爱的人,他心里并不畅快,只是一报还一报,这是没办法的事。
傅容时听着他的话,手指不停地颤抖,他闭上了眼,压着嗓音里的怒气,道:“罢了,你走吧。”
他是认输了,裴负雪翻脸无情,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又能怎么办?只是人各有命,生在皇家不是他的错,裴负雪被贬为军奴,也不是裴负雪的错。
裴负雪看着他,沉默了很久,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傅容时没有看他,只是扶着桌案慢慢站起来,他拢了拢外衣,道:“走吧,送送你。”
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下次再见,就是你死我活。
他们一同走到营帐门口,裴负雪伸手扣住了他的肩:“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傅容时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恍惚,他忽然道:“说起来,我的确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裴负雪停住脚步,听着傅容时呼吸了两声,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傅容时问道:“你是不是,不会再相信我了?”
哪怕他毒誓,哪怕他把姿态摆得这样低,裴负雪一心只觉得自己想要杀他,却没有看到他哪怕一分一点的难处。
“不会。”
裴负雪的声音很冷,叫傅容时心里一颤,忍不住捂了下胸口。
裴负雪看见他的动作,手指轻轻动了动,最终忍下心里异样的情绪,没有再说话。
傅容时“哦”了一声,他垂着眼睫,道:“那我就不说了,你早些回去吧。”
“明日,我就要走了。”
裴负雪紧了紧手指,道:“乔家的事,我帮你最后一次,明日我传信给京城里的人,你随意调遣。”
“只是傅容时,你想要的位置,我也想要,我不会再信你了。”
直到裴负雪走出营帐,傅容时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想当皇帝?裴负雪脑子瓦特了,他只想早点下班!不要污蔑他打工人纯洁的灵魂!
边关这段剧情,总算是走完了。
…………
傅容时看着眼前写字仍然歪歪扭扭的小靳洛,气极反笑,他指着字帖上的字,冷下脸斥道:“我走之前还写的好好的,回来便又写成这样了?”
小靳洛自小优渥,长了张肖似太后的脸,眼睛圆圆的,十分可爱,他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袍趴在椅子上,伸手去抱傅容时,嘴里不停念叨:“皇叔皇叔,洛儿想你啦!”
傅容时拍开他的手,道:“撒娇的法子对你母后使去,今日写不好便不要睡觉!”
靳洛一点儿也不怕他,死皮赖脸地缠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想和皇叔一起睡。”
傅容时叹了口气。
带孩子真难。
从边关回来的这一个月,他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早起一睁眼是早朝,然后是成堆的奏折要批,还要看着靳洛写字,哄他睡觉,他这个摄政王当得,比太后还像皇帝亲妈,偏偏靳洛不亲近他亲娘,只亲近他这个命不久矣的皇叔。
他伸手将靳洛抱过来,问他:“你舅舅要你和乔小姐定亲,洛儿见过她了没有?”
青梅竹马,明德帝后。
想想都是个绝世大,他的剧情都这么虐了,主角的剧情却还没开始,真是有点让人想笑,主角和反派对决的戏份他是看不到了,估计在他死后五六年,靳洛亲政真正能做好一个皇帝之后。
靳洛“哼哼”了两声,窝在他怀里道:“皇叔,我不喜欢舅舅,也不喜欢乔淑。”
傅容时手指一顿,“为什么?”
小皇帝仰头看他,一双杏眼眨了又眨,好半天才道:“皇叔说过,不让我好好读书的都是坏人,乔淑总想叫我出去玩。”
“她是坏人,我不喜欢她。”
傅容时心道:孩子我说的那只是你舅舅,你怎么把你未来老婆也加上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将来是要火葬场的?
他正想劝两句,把他的火葬场文扭转回成甜文,却见阿宝跨过大殿门槛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傅容时沉下脸色,明显地有些不愉,他将怀里的小靳洛放回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洛儿自己先字帖,等皇叔回来看你写得怎么样。”
靳洛乖巧地应了。
……
太傅府中,傅容时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一干人跪在地上,自己却不动如山地喝完了一整杯茶,阿宝站在一旁,又给他斟了一杯,傅容时瞪了他一眼,故意道:“太傅大人府上这茶叶倒是金贵,入口清冽甘甜,应是上好的初春玉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