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府柴房内,十名官员拥挤在一起。由于他们在明廷官阶较高,顺军对他们采取了特殊对待,将他们关押在这堆满柴火和麦秆的柴房里。
一个身穿锦服、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看向旁边的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说:“陈阁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您老给诸公拿个主意呀!”
听到这话,头发斑白的老者睁开他那眯着的双眼,看一眼中年男子,冷声道:“魏首辅,您这是哪里话?老夫只是一个草民,怎么敢在当朝首辅面前出主意呢?”
这老者便是前内阁首辅陈演,锦衣中年男子则是刚刚做了三个月首辅,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魏藻德。
陈演,十七年正月被罢相,改任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二月份,被崇祯皇帝罢官,陈演入宫向崇祯帝请辞,对崇祯帝说:“我判断失当,罪当死。”崇祯帝发怒,大骂陈演:“汝一死不足蔽辜!”,把他轰出了大殿。
但因陈演在京城的家财重多,一时间没让及时离开京城,城破后,被顺军俘获,前几日还同朱纯臣率领百官,向李自成劝进,但要说到他影响最恶劣的一件事,就是暗示兵科给事中光时亨阻止崇祯帝迁都南京,以至于错过最好的时机。
魏藻德,今年才三十九岁,崇祯十三年时殿试中皇帝钦点的状元,为官两年便入内阁,可谓是深受崇祯皇帝的信任和青睐,然而,他却无才无德,只会阿谀奉承,迎合皇帝的心意。城破后,他还厚颜无耻地向李自成求官,却遭到了李自成的唾弃。
眼下,魏藻德早已吓得心神不宁,面对陈演的嘲讽,也是置若罔闻,早已失去了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气势。他默默地闭上嘴,不再言语。
柴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众官员面色沉重,心情各异。叹气声此起彼伏,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半晌之后,内阁成员、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邱瑜打破了沉默,开口道:“诸位在这里唉声叹气也无济于事。流贼抓我们,无非是为了银子。我们不妨倾家荡产地来满足他们。”
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方岳贡反驳道:“邱大人,当流贼兵临城下之时,陛下曾请求百官捐款以充军饷守城,那时为何不见你出一分一毫?如今面对流贼却要散尽家财,真可谓忠心耿耿呀。”
“你……胡说八道,别玷污我的名誉!”邱瑜气急败坏,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方岳贡,面红耳赤地哑口无言。
在过羞辱了魏藻德之后,陈演仿佛找回了担任首辅时的自信与气度。他环视了一圈众人,不紧不慢地说:“我认为,失去钱财事小,名节事大呀!若陛下当初在我们这里得不到银两,面对新朝却慷慨解囊,后世史书将如何评价我们这朝的滚滚诸公呀?”
在场的众人心中暗自咒骂,什么名节?这老匹夫前几日向李自成劝进时表现得极为积极,还亲自撰写了劝进文书,现在却在这里谈什么名节,名节在身家性命面前,恐怕早就被抛在脑后喽。
方岳贡却是柴房内神色最为淡然之人,京师城破,特别看到这满朝文武的嘴脸以后,他不屑于和这些变节之人为伍,此刻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之所以没有在城破之时就自杀殉国,是因为他是一个实干家,想找机会逃离京师,在南方为重振大明尽一份力。
方岳贡是天启三年的进士,崇祯元年担任松江知府之时,筑防海堤石塘,功在千秋,但因期间为石塘募捐,得罪不少士绅豪族,被人诬陷贪污,被捕入狱,直到崇祯十七年,才被崇祯帝重用,但此刻距离北京城破还有一个月,方岳贡即使有一身本事和抱负,也无力回天了。
这时,柴房的木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顺军士兵将一张纸片抛了进来,随后便重重地关上了门。邱瑜迅速捡起那纸片,开始阅读。其他的人也不禁屏息以期待着纸片上的内容。
看着看着,邱瑜的脸上开始显现出惊恐。他突然将纸片丢开,嘴里嘀咕着:“十万两!我怎会有如此多的银两?”
众人的好奇心被激发,纷纷围上前去,接过那张纸片仔细阅读。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原来,那纸上清晰地列出了各个官员需要上交的饷银标准,在场诸位皆是大学士一级的高官,按照纸上的规定,他们每人必须至少缴纳十万两白银,并且注明:多多益善!
看着柴房内众人此时的神态,方岳贡,冷然一哼,随后倚靠在草堆之上,闭上了双眼,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而陈演、魏藻德等人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们的内心在盘算着家中的财产,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半个时辰之后,木门再一次被粗鲁地推开,几个身着顺军服饰的士兵冲了进来。他们大步走到柴房内,不由分说地架起众人,向外走去。方岳贡等人并未反抗,任由士兵们带领着,来到了田府的大堂。
顺军士兵正准备强迫他们下跪,大堂中的李过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退下。陆之祺和几名稽勋司官员站在一旁,神情紧张,不知所措。
李过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前发放的条子,几位都看了吗?”
陈演、魏藻德等人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除了方岳贡那副淡然的模样,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想成为李过点名的第一个对象。
见众人沉默不语,李过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冷笑,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几位可是大明内阁的重臣,家资丰厚。如今我新朝初立,万事待兴,正需要各位的财力支持。陈阁老,你以为呢?”
陈演自知无法躲避,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高声回应道:“老夫为官以来,一直坚守清廉之道,以两袖清风。虽然老夫也忧心新朝之事,但家中财物确实有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李过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什么。随后,他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几位大臣,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寒意。
在场的众人感受到了李过目光中的寒意,但依然无人敢出声。李过见状,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手势,几个顺军士兵立刻冲进大堂,他们拖着十几个官员走进来,然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官员推倒在地。官员们在摔倒后,努力稳定身形,随后立刻朝着李过跪拜,口中不停地求饶:“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啊!”
李过眼神冷冽,紧紧盯着刚被押解进来的官员们,声音低沉地问道:“我再问一次,银子在哪里?”
其中一个官员鼓起勇气,大声回应道:“下官的俸禄微薄,实在没有多少银子啊!”
“百姓没有银子,朱家皇帝也没有银子,你们告诉我,银子究竟在哪里?给我用夹棍,狠狠地夹!看他们招是不招!”
二十多名训练有素的顺军士兵整齐地走入大堂,他们手中紧握着夹棍器具,目光冷冽。这些官员被粗鲁地按倒在地,他们的双手被强制抬起,夹棍紧紧地套在他们的十指上。
随着士兵们用力拉动夹棍两边的绳索,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大堂内回荡。李过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平时各位大人对待百姓威风八面,现在轮到自已品尝这滋味,感觉如何啊?”
这些官员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读书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酷刑。不久,就有几个官员因无法承受而昏死过去。
然而,行刑的士兵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用力地拉动了夹棍,仿佛要将他们十指上的皮肉生生撕裂。有人手指上的皮肉被夹棍夹破,露出了里面深白的骨头,让人触目惊心。
看着目的已经达到,李过满意地点点头,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将那几个昏死的官员拖出去。然后,他转向陈演等人,语气冷硬地说道:“几位大人,你们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想必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已身上吧?本将军听闻你们的锦衣卫手段高明,正想向你们请教一二呢。”
陈演等人经历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脸色变得惨白。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顺朝不但不尊重他们这些读书人,竟然还敢对他们动用酷刑。
听到李过后面的话,他们更是心惊胆战。锦衣卫的手段他们自然是有所耳闻的,这些流贼竟然要学会这些手段来对付百官?
李过见目的已经达到,给陈演等人造成了足够的恐惧,他继续对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好好想想,家里到底有没有银子。不然等刘大将军回来,手段可不止如此了!”
几人被顺军带下去之时,看到不少顺军士兵已经开始对绑在长廊中的百官用刑了,一时间整个田府的上空,哀嚎声络绎不绝。
几人的脸色更是惨白,内心都涌现出了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绝望之色,原本以为,顺朝就算不用自已这些人,也会留的体面,没想到流贼就算流贼,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在内城的西城区,刘宗敏率领着一队威武的兵马,来到了一个巍峨壮观的府邸前。身边的手下向他汇报说,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前京营提督吴襄。
刘宗敏仔细打量着这座府邸,高大的门楼、气派的朱红色大门,以及门前那对威武的石狮,都彰显出主人不凡的身份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