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吩咐。」
「时辰到了,快些走人吧!」外面狱卒开始催促,轰赶我离开。
少爷忽然道一声「得罪了。」突如其来将我扑压在身下。
那一刻,我惊乱了。少爷压在我身上,我们贴得那么的近,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陌生男人接触。
我没有闭眼,他的面颊就在我眼前,那么大,那么清晰,尤其摘掉眼镜那双明澈如沉了寒星般的眼对我调皮眨眨,示意我噤声。
「闹市口昌君殿有间冯记香火铺子。门口挂了一串辣椒和一双草鞋。你去把辣椒取下,草鞋只挂一只。记得,一只。可能做到?」
我低声重复。他确认点头。
「不要让人发现你。否则你也会掉头。」他警告我。
「你有十足把握就帮我,若不敢,我不怪你。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是你我的秘密。记得,快去!」
我狠命地点头,我一定为他办到。可是,少爷,你能不能不死?你是好人。
他起身,抱起我,为我掸着身上的枯草,对我温柔地说:「我在九泉下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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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吃了赵家少爷一顿饱饭,拼死也要完成他所托之事。
管家带我上了马车,依照契约,我这借腹娘子自此要住进赵府。管家说我已经是少爷的人了。我却坚持说需要回家拿些女孩子家贴身换洗的衣物,他倒也没阻拦。
出了衙门,闹市口是必经之路。
半途,我大喊内急跳下马车,设法甩掉赵家的下人,从茅厕翻墙逃走,直奔去隔街的香烛店。
但那香烛店门板已落下,门缝里却透着灯光。我才要靠近,就听「汪汪~」的犬吠声,隔壁屋檐下卧着一头凶狠的大柴狗,炸开毛般怒视我。
我试探靠近,恶狗就穷凶极恶狂吠两声。
这可怎么办?若被这狗叫出人来,我就无法得手。
我急得原地转圈,左顾右盼,忽然摸到怀里包的那份肘子大棒骨。那是我舍不得吃,留给弟娃们的。
我咬咬牙,将骨头丢了过去。果然,柴狗比我嘴馋,安静下来。
店铺门上挂着辣椒和草鞋,和赵少爷说得一般无二。
我趁机奔去将草鞋扯下一只,当然还有那串辣椒,然后我拼命擂门。
门内有动静,柴狗也狂吠着转回头。
我慌忙闪去暗处。
屋内探出个头,带着毡帽看不清模样。他挑着灯笼,忽然看到那辣椒和草鞋的异样就惊慌退回关门。铺子里的灯火也骤然灭了。
我大功告成不辱使命,于是忙折返回去寻找管家和马车,由着管家派人送我去和爹娘见面。
我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块儿点心,这简直是天上美食,弟弟妹妹们吃得狼吞虎咽。
我哄着他们说,乖乖在家,有姐姐一口饭吃,就一定有你们的。
离家去赵府的路上,街巷里人声鼎沸,人群叫嚷着向法场涌去。
听说楚州这法场已经一年多没有砍过罪犯脑袋了。
人山人海的法场,远远的,我看到少爷的囚车徐徐驶来。
他高昂着头,像说书人口中视死如归的大英雄。
我则哭得稀里哗啦。
我想挤去人前,想悄悄告诉他,我帮他办到了。
可是我根本就挤不进去。
赤膊红褡裢的刽子手扛着大刀走向少爷,一把揪起少爷的辫子,将他的头狠狠地按在木桩上。
少爷忽然竭尽气力大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我吓得闭眼,默默祷告:「阎王爷,求您心疼一下赵少爷,他是个好人。不要让他太受罪,在阎罗殿吃得饱,穿得暖。头颅能够接回身子吧。」
「砰!」一声枪响。我心头一抖。
「砰砰砰,」又几声枪响。
四周哭爹喊娘一片大乱。
「山匪乱党劫法场了!」
我被挤撞着跌坐在地。
人群你推我搡,四下逃窜。
一场混战,我蜷缩在角落里,被管家护着。
一片狼藉后,人如鸟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