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安不乐意在这里呆,偏偏几个小男孩管不住,已经窜到市集当中去了,十几个仆从跟在后头,抓都抓不住。
张静安到是没觉得如何,程瑶已经是慌了,她那小侄子平素里多斯文乖顺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出了门一下子就野了呢?跟着袁家的两个小公子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要知道袁江已经十一岁了,个头比成人都矮不了多少。那袁举也一看就是将门虎种,长得跟个小牛犊子似的,程志算什么?秀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一个不小心被踩没了,要她怎么跟哥哥嫂嫂交代?
这就张罗着下人赶紧跟过去看护。
这边正乱着,就听见那边嗷地一声惨叫,那声音里带出来的悲伤和愤懑,瘆得人浑身都是一个哆嗦。
张静安拧着自己的斗篷,不安地四处张望,“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提检赶前两步,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下,“是抓了逃奴!”
张静安打马走前两步,那提检就拦着,“郡主别往前走了,吓着您可就是小的过错了。”
张静安从那提检肩头望过去,但见那边牛马圈后头还有一块空地,烂泥里跪了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人,后头竖着一根高高的大柏木杆子,上头栓了一根绳圈,三四个穿着大皮袍子的蒙古人正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往那绳圈上捆。
那提检没说话,那边已经是将那孩子头朝下吊了起来,几个汉子一起用力拉拽那绳子,立时就将那孩子升到了半空,一条腿拴着,双手捆着,只另外一条腿在空中疯狂地踢蹬。
张静安颤抖着手问,“这是要干什么?”
说话间,那拽着绳子的大汉嬉笑着一松手,但见那孩子就仿佛一块落石一样,头朝下就要往地上摔,地下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子上头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摔死过人,总归一滩血污。
张静安没想居然看到这样的场景,当时就吓得目瞪口呆,程瑶也是惊呼了起来。
只听那孩子又是一声惨叫,随即就是那帮汉子发出一阵哄笑!
张静安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手足僵硬,竟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是那帮人在孩子头着地之前,又拽住了绳子,如今正将孩子重新吊起来,打算继续取乐。
那孩子吊在半空中已经是吓晕了过去,软得跟袋谷子一样虚软在空中。张静安也觉得浑身都是软得,如果不是旁边玛瑙扶着她,她都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程瑶也是惊得手足酸软,抖着嗓子怒斥,“虽然是逃奴,但是朝廷处置逃奴也有规制,怎么能随意这样虐杀?”
那提检舔着脸赔笑,“这不是小的的差事……”
张静安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提检,哆嗦着手就打了那提检一个耳光,然后对身后的护卫怒道,“你们都看着干什么?去,把那个人放下来,把那些恶人都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那提检吓得一个哆嗦,腿都没夹紧马肚子,差点就被张静安给揍下了马,捂着脸抬眼,还要发怔,张静安一鞭子又抽了上来,“快去,不然我就进宫去,扒你的狗皮,抄了你的狗窝!”
他这才吓得带人一溜烟跑过去,喝止了那几个行凶的蒙古人。
说起来,这些蒙古人也不过是别人的仆从,让他们如此行事的,还是他们的主子。那人也不过是马市里贩人的商贩,日子久了,上头打点得熟了,手里又有钱,就有些小看了王法。
大秦对逃奴规矩很大,抓回来打死不算什么事,不过是去衙门消籍的时候多缴一笔银子罢了。但是朝廷也有规矩,打死可以,烙字什么的也随意,但是这么当众虐杀取乐的,任凭哪个官看到了,也是要呵斥的。
朝廷天天强调一个太平盛世,每年勾决犯人都比着比着一年比一年少,你这么干,岂不是有损朝廷的脸面?
那提检虽然不过是个低级军官,可也算是地头蛇之一,他平素不管这个事,但是他出面了,那些贩马的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乎,抓人什么就算了,可那孩子很快放了下来,而且桩子也撤掉了。
张静安等人打马走过去的时候,青石板子上的血迹都给冲干净了。一群人束手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让着道,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那个孩子已经晕了过去,双手还是捆着的,瘫软在地上,一头乱发挡住了脸,看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张静安都走了过去,却又觉得心里不忍,回头对那提检说,“你去跟那人说,这个奴隶我买了。”回头看那泥地里,还跪着七八个人,老老小小的都有,都捆得麻花似的,嘴里塞着破布,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想了想,用鞭子敲了敲自己的靴子,“干脆你去和他说,这些人我都买了。”
那提检一愣,这就又屁颠屁颠的去了。
程瑶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你这算是积了功德了。”
张静安也长长吸了一口气,烦躁道,“我不想在这里玩了,没什么好玩。”早知道就听袁恭的话,在家乖乖呆着了,吃今天这么一吓,她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
回头再看袁惠和袁佳,两个小姑娘也是吓得一脸没人色的样子,心里就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