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恭抱着张静安,心里的苦楚翻腾,像是在熬煮着一锅极苦的中药,又是烫,又是疼,一层层地掉皮掉肉,可却有苦说不出来。
他挨着张静安的脸,“不是……”扶起她的脸看着自己,每一个字都吐的艰难,“我当初选了这条路,我就只能走下去,这是为了我们将来好,你说是不是?”
张静安愕然地看着他,努力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选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消化了半天才喃喃地问他,“你是想推举襄王复位?”
袁恭凝视着她的脸,想看出她脸上的变化来,想知道她究竟是知道些什么还瞒着自己,可看到的却只是张静安一脸的茫然失措……
张静安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冷淡。
她那样的天真,竟然到如今才想明白。
袁恭毕竟是袁家的人,袁家的人身上早就烙上了刘易的标签,而袁恭又是亲自将刘易接回圣京的人,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使了手段帮了刘梁上位的人,则成了异类叛徒,倒成了拖他后腿的人了……
袁恭继续试探着,“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张静安脱口就想说,选刘梁啊,他不已经是太子了吗?
可随即又想到刘梁如今的窘迫,想到自己帮刘梁上位后的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话她就说不出口。
上一世,最起码到了她死的时候,刘易还在至尊之位上作死,而刘梁和他的母亲何氏早在刘璞造反之初就烧死在了玉林宫。
袁恭的选择可能并没有错。
袁恭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她却觉得很虚无缥缈,他问她,“安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帮小太子?他可是刘璞的亲弟弟啊……”
张静安猛然一个哆嗦,突然觉得恐慌。
她心里隐藏的那些不安,就陡然冒了出来,是啊,她一直都在害怕,如果刘梁坐不上皇帝,那么不管是刘易,还是刘璞,都绝不会放过她……
她说不得就又会连累了袁恭,她怎么能怪袁恭疏离她?
她抓住袁恭的袖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仿佛一个落水的无助者,绝望而期盼地看着袁恭。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选择,她当时被刘璞可能进京的恐怖吓晕了,她这是坑害了袁恭了吗?
袁恭抱住她,“没事的,不要哭了,没事的。。。。。。”他抚摸她的头发,“走一步看一步吧,好不好?”
张静安紧紧地抱住他,却觉得害怕,觉得前方看不到希望,刘易从鞑靼回来了之后,疯得更厉害了,就凭今天他那个态度。。。。。。。
她紧紧抓住袁恭的手,“宝宝怎么办?宝宝怎么办?”
袁恭反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儿子进宫的。”
张静安啜泣了很久才平静了下来,天威难测,做臣子的,是不能挑剔天子的。皇帝也许对刘易很失望,可是皇帝爱护儿子也无可厚非,更不要说,刘易之所以可以如此张狂,他背后的势力,不知道比刘梁要强大多少倍。
袁恭这一世起码因为自己不会再跟刘璞扯上关系了。
袁恭跟着刘易也好,至少不会被亲哥哥杀死了。
可她呢?
她会怎么办?
她是摆脱了刘璞,却又沾上了刘梁。
然后就一直作为袁恭的负累存在吗?
想到这些日子袁恭的苦闷和疏离,她心里就隐隐的难过,痛彻心扉的难过。。。。。。。
最终,宝宝还是没有进宫。
他摔了那么一下之后,回到家里就“病”了,一连几个太医,都诊断了个惊风症,这惊风症对于小儿来说,那是可大可小的毛病。
反正到处都在传,新晋的恩武侯的长子现如今夜夜啼哭,晨昏颠倒,不思饮食,一日比一日不好呢!
这样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福气可让襄王妃沾?
恩武侯一头一脸的晦气,明珠郡主大门不出,夫妻两个压根不提送长子进宫的事情,东宫那边也就没再提了。
那天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
再怎么,恩武侯袁恭也是刘易的恩人,他可只有这个儿子!
更不要说,皇帝也还活着呢。
刘易一回来,他的身体就有了起色。
竟然偶尔也能上朝议政了。
早年借口身体不好,弄个太子监国之类的,可这回,竟然是从来没有过的勤政,虽然一天就一个时辰,可朝廷上下就没有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刘易丧师辱国的事情,他总归要给国人朝臣一个交代,他再是天子,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他就打发了刘易去奉先殿向祖宗请罪。
又把刘梁打发到了天坛去祈雨。
朝里倒是一时平静。
不过暗潮涌动的都在揣摩两件事,一是刘易要在奉先殿跪多久,才能拿回太子的位置。
二是,刘璞什么时候造反。
至于刘梁,他再一次被大家忽略了。
他年纪太小,当太子也当的太莫名其妙,其实现如今他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个在天坛祈雨,很多人,他说不定都不能活着回到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