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外头的街区也喧嚣了,她从那喧嚣里听出了不时驶过的汽车。
旁边的枕头已经空了,留下乱乱的皱,她盯着那皱,心里莫名地一空。再一扭脸,一定睛,一个背影进入了她的视野——
枕上的人正笃定地立在齐胸高的升降办公桌前,往那满是乱码的大电脑屏幕上继续添加乱码。她看不懂那些乱码,但是她知道那叫编程,她猜那些乱码也和数学公式似的,需要聚精会神,需要理性冷静,才不会出错。看着他那背影里透出的理性冷静,她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没动,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画似的看了他一会儿。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的身上随意套了件让洗衣机摧残得败了色儿、还松垮没形的蓝t恤,像要给谁去通马桶的水管工似的;头发睡得七拱八翘的,也不知道用手刨刨。但她怎么就是看不够?
看久了,心里更有点空荡荡的,也不知怎么了。
是昨晚的事吗?可是昨晚明明很美好,他很会摆弄那事也很会摆弄她,不大的年纪,经验丰富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下。
是不是因为经验丰富,所以不在乎了,把那纯粹当成一桩事,所以一大早还能理性冷静地敲乱码?她想起了她和马虎熊的第一次,在一个宾馆,那厮看着床单上她那点处女红,如获至宝地搂着她,哭了
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路亚闻声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笑:“醒啦?”然后停下手头的活,像只豹子似的一下窜回床上,脑袋贴着她的脑袋,手搭着她的身子问:“早餐想吃什么,小蝴蝶?我给你做。”
她望着他温存的笑脸,心里那点空立刻被暖意充满,也温存地摸着他的脸,问:“你会做什么呀?”把刚才那些胡思乱想也被抛去了爪哇国。
“我奥姆莱特(olette,西式煎蛋饼)做得最好,要不我给你做一个?”
于是四十分钟后,他们坐在那张不大的餐桌前,吃上了他精心烹制的这种煎蛋饼,里面堆满了融融的切达奶酪,午餐肉丁和香煎蘑菇。
“电视还没关呢?”她其实是指往电视屏幕上输送flix的手提电脑没关,还停留在闲置的状态。
昨晚他们欲罢不能的时候,他随手拿茶几上的鼠标把正在看的片子按了个暂停,然后就没去管它了。
这会儿他瞅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我忘了,没事儿。——你要butter(黄油)吗?”他指指她盘子沿儿上烤得焦脆的吐司片。
“嗯。”
他贴心地拿起自己的餐刀,往那吐司上抹黄油,然后忽然笑道:“哎,你听过flixandchill吗?咱们昨晚就是——literally(从字面上看)。”
她一脸懵。
她只知道flix是欧美最火的线上影视平台,是欧美的“爱奇艺”。chill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把抹了厚厚的黄油的吐司递给她,接着笑道:“flixandchill是一个俚语,要是有人跟你这么说的话,就是打着看flix的幌子,请你去他家做我们昨晚做的。——你说咱俩昨晚算不算?wewerepracticallydogflixandchill(我们昨晚实际上就是这么干的。)”
他这样把那事不当事地调侃,叫她心里很没底。还那么一串一串地给她说英文,叫她觉得陌生。
他们相识以来,只有他俩的时候,他从不跟她说这么多的英文,她一直很迷他这山东大汉张口就来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时,她故作嗔怒地在他胳膊上拍一下,他就嘿嘿地笑。
她心里感觉很不好。
“一会儿我干点工作上的事,然后咱们出去玩,好吗?”他提议。
“哦,我一会儿得回家了,今天要出去见几个朋友。”她微笑着撒谎。他这样叫她心里没底,她想要一点距离和空间增加他对她的念想。
他一噘嘴,说:“那好吧。”随后心情一点没受影响地跟她扯七扯八的。
她心里感觉更不好了,假如他稍稍腻歪那么一点点,她心里都要好受得多。
他送她回家的一路,她都没怎么说话。光听他说了,说他的工作不是多,而是时间自由,想周末干就周末干,周末干完了,平时就能干别的。她偶尔应答两句。
他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有点犯困。”
“是昨天睡太晚了吗?”他意有所指地笑。
她只得也笑,没滋没味的。
(昨天我在同一时段,一口气发了两章,提醒一下哦,防止有的朋友错过了前一章:-)
浣熊和游艇派对
一回家换完拖鞋,小蝶就直奔卫生间补上大号,她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地要上大号,可是在路亚家里做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杀了她还差不多。她像很多女孩一样,希望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保留一点不拉人屎的仙气。
坐在马桶上咬牙切齿地解决不那么顺畅的大事的时候,她听见兰珍又闭了吸尘器,问:“咦,回来啦?”
“对。”是陈飒的声音,明显疲惫。
“你昨天是——回你爸妈那里了吗?”
“哦,嗨!不是,昨天我们单位cruiseparty(游艇派对),闹得太晚了,我去同事家里睡的。”
每逢夏日,多伦多的一些公司或机构就会租游艇,开员工派对,泛舟安大略湖上,也算是犒赏员工的一种方式。
“在大雨中乘坐cruise,应该也是蛮不错的人生体验吧。”兰珍慢条斯理道。
小蝶饶有兴致地听着,兰珍看上去循规蹈矩的,其实有很多胆大包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