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一阵焦躁涌上心头,叫住她:“你还嫌我麻烦不够吗,即使去找都护大人说了又能解决什麽问题,你觉得都护大人会在意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妾室,还是会向着他的亲姐姐?”
她颇有些烦闷,想她这些年的境遇,亲娘都不管她的生死,聂浚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她送与别人,她本身就是一个可以被舍弃的人,她早就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和期待。
如今这世上除了萸娘和华衍,没有人会摒弃一切向着她。
就算都护大人怜悯她,替她免了这次麻烦又怎样?还有下次,总不能次次都有好运气。
这后宅,是女人的后宅,都护大人常年都在关外,总有不在的时候,而她只要在都护府一天,就要面对沈念一天。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如果再得罪沈念,沈念有的是办法惩治她。
想方才,沈念为何话里总是提及老太太,焉知不是她跟老太太略亲近了些。
若是都护大人再说些什麽,她以后只怕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盛京宗亲
隗儿顿住脚步,失神一般呆愣在那儿。
华夫人变了脸色,一双秀眉紧拧,眼底是複杂难辨的神色。
她回过神,默默走过去研墨。
夜风乍起,铺在桌子上的宣纸浮动,而后又恢複到最初的平静。华歆垂眸,掌心按在宣纸上,洩了几分气,她有些后悔也有些自责道:“我方才”
还没等她说完,隗儿沖她扬起笑脸道:“方才什麽也没有。”她脸上毫无希冀,并没有因为华歆的训斥而感到失落和难过。
望着她像灯火一样明媚的笑脸,华歆更内疚了些,敛眉道:“我方才情绪上来,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有那麽一瞬间,华歆觉得自己还秉承着幼年时的脾性,骄纵任性,恣肆无忌。烦躁的时候,不管不顾,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尽管这几年里她已经吃了很多亏,也受到了不少教训,可是当情绪上头的时候,还是会破防。
从前,阿爹将她保护的很好,她不知道什麽是人间疾苦,不知道高高在上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困扰,她目中无人好些年。
阿爹离世后,她才懂,原来被人刁难,被人训斥,这种感受如此令人窒息。
隗儿眨了眨眼,她在府上多年,从没有哪个当主子的会跟丫鬟说这样的话,顿时有些彷徨无措道:“夫人,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华歆提着墨笔,闻言莞尔道:“没有你,谁给我研墨呢。”
隗儿松了口气,不是赶她走就好。
她知道华夫人在这府中没有依靠,主子对华夫人又说上是个什麽情况。华夫人明明已经很小心翼翼了,结果还是招来其他人不满。暗暗思量着,她要对华夫人用心用心再用心些。
一直抄到天亮时分,二人方才打个盹。
三日过后,华歆去花间堂送经书时,沈念正在更衣,她翻了翻经书,语气略有些责怪道:“怎麽就抄了这些?”
华歆手都僵了,手腕沉重地擡不起来,酸疼无比。“妾身已经尽力了,请大小姐恕罪。”
几十本的经书,她足足抄了一半,除了喝水吃饭,就没有停下过。如今她的右手,连动也动不了。
沈念早知道她抄不完,这不过是她惩治华歆的借口,眸色淩厉道:“凡事用心,总能做好的,你不用心,敷衍了事,怎麽能抄完?”
华歆眉头轻拧,她要是敷衍了事,那这世上就没有认真做事的人了。三日时间,她手都要抄废了。
有婢女从外间进来道:“老太太那边準备好了。”
沈念腰带系好后,方才转过身,见华歆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冷冷道:“回去吧!以后做事,用心些。”接着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出了房门。
都护府大门前,车马列队,老太太在嬷嬷的搀扶下往人群中瞧了一圈:“怎麽,歆儿没来?”
今日要去禹山上香祈福,她早就吩咐府中的人一起去,就连公务繁杂的沈约,今日也陪着她一起。
沈念神色一置道:“我着人去请她的时候,她说身子不舒服,我想着既然这样,就让她在府上好好休息才是。”
老太太蹙眉:“有没有找郎中好好瞧瞧?”
沈念含笑,从丫鬟怀里接过一摞经书道:“这是自然,祖母放心就是。”
老太太见她捧着厚厚的经书:“这是?”
沈念道:“今儿祖母去上香,孙女抄录的经书,準备供在佛前,给祖母祈福。”
老太太眉目间舒缓了些,“倒是辛苦你了。”
邱宴听得眉宇蹙起,那经书这些日子,沈念何曾写过一个字。
沈约默了一瞬,眸子轻擡,吩咐道:“出发吧。”
晌午十时分,华歆听见院子外闹哄哄的,她从屏风后出来,只见游林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华夫人,你去看看吧。”
华歆见他焦眉苦脸道:“什麽事?”
游林道:“盛京的宗亲突然到访,守门的人误以为閑杂人等,拦着不让进,适才得罪了他们,现在在大门那里吵嚷起来了。”
“盛京的宗亲?”华歆疑惑道。
她连都护府上的人都不太熟,沈家盛京的宗亲她更不认识了。
隗儿垂头思索:“难道是二房那边?”
“大小姐呢?”华歆道。有沈念在,游林怎麽会来找她?
“老太太今日带着大小姐,主子,还有姬夫人去禹山上香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游林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来找华夫人,怎麽说华夫人也算主子。此时,都护府也没有能主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