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裴筠筠这些日子回忆整理,虽大致能有猜测,可不问一问,心中总难确定。
于是这会儿看着元隽,她抱臂眯眼摸下巴,一脸探究的问:“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眼里看到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是你,什么时候不是你啊?”
元隽一笑,道:“除了除夕那夜的睿王,剩下的时候,你看到的不管是谁,都是我。”
这话有些绕,可她却瞬间就懂了。
懂了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开心——他的答案,与自己的猜测,并无二致。
勉力压了压唇边的笑意,她想了想,道:“那也就是说……同扶微成就好事的那位,就是除夕那夜的‘睿王殿下’了?”
元隽点了点头。
想起这件事,他至今还是颇为唏嘘,不由得轻轻一叹。
裴筠筠心头百感交集,最后汇成一番感叹:“啧啧……这可真是主子英雄仆好汉啊!放眼王府,都是能人。”
元隽淡淡白了她一眼,迈开步子吩咐道:“去叫书房写副帖子递去梁府,就说我明日去拜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嗯,定了。”他说着,回头看她一眼,“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羽雁王登门探视过梁世子之后,又过了数日,梁集宁大病初愈,头一件事便是进宫觐见。
启元原以为他所来是为拜别返程,不想梁世子拜别的事没提,却只提出了一桩出人意表的请婚之事。
——右翅世子自称,日前曾于睿王
府无意间偶遇两王表妹、东境繁阴扶氏之女,一见钟情,特求娶于当庭。
梁集宁虽及冠多年,但一直未娶正妃,若说他这样的出身地位,求娶一位二等世家的嫡女做世子妃,说纡尊是纡尊,说门当户对倒也对的上。
然而偏偏,他看上的人,是羽雁王的表妹。
启元原本不愿成全这门婚事,便推说要问一问睿王府的意思,暂且将梁集宁打发走了。
思量了半日,待翌日早朝之后,他便将羽雁王单独留下了。
启元将梁集宁的意思与他说了,问及他的意思,只见他犹疑半晌后,神色言辞之间,都是很不乐意的样子。
他不乐意,皇帝陛下反倒更倾向于玉成了。
忖度片刻,启元试探道:“右翅世子言辞恳切,看得出来,他待那姑娘是用了心的。朕也打听过了,你这位表妹到了出嫁的年纪,还尚未有婚配,想来繁阴扶氏之女配与右翅王世子,也不委屈。清宵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元隽抬眼看了看天子,神色颇为复杂。
“陛下言重了,臣……没有什么不满意,只是觉得表妹家中父兄俱全,此事……怎么也轮不到臣这个表哥做主。”说着,他无奈般又道:“自然了,陛下若有皇命赐婚,臣不敢有违,至于繁阴扶氏……也当昼夜感恩。”
音容之间,都透露出恰到好处的勉为其难。启元看到这会儿,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又说了几句‘人之
大伦’的场面话后,便一锤定音,就此敲定了门婚事。
“不过启元这么容易就应了,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启元赐婚的圣旨降得雷厉风行,直到扶微手里已经接了那黄绸子,裴筠筠同元隽说起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元隽却只淡笑道:“他心中且有算计呢。”
裴筠筠想了想,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便道:“你觉得他不会答应,自然是因为扶微同羽雁的关系。可是梁集宁请婚之事,阻碍他赐婚的理由也仅此一条而已,反之,驱使他成全的理由,却更多。”
“一则,梁集宁刚入京时,太子替右翅向我问婚被拒之事,天都无人不知。”
随着他的话,裴筠筠活动着心思,缓缓道:“所以……启元就会倾向于,梁集宁心头对你有怨恨?”
元隽颔首:“二则,早前夜宿之事虽未发起来,但当庭不会不知。之前在宣明殿,启元问及我对此事意见时,我表现的并不十分乐意。”
她一点即透,跟着说道:“也就是说,看在启元眼里,你这种表现,要么是因为对扶微有好感,不愿她嫁与旁人,要么则是因为担心她若以不贞之身嫁入右翅,往后右翅发难起来,恐不好善了。”顿了顿,她又追到:“……再不然,就是你私心之中,亦是排斥右翅,不愿与之牵扯结亲。”
“嗯。”
是以,启元如此顺利便降赐婚之旨的缘由,说不得,还是要借此机
会,在羽雁与右翅之间加深愁怨。
思及此,裴筠筠不免冷笑。
圣旨既下,两人高堂不在眼前,自是不能即刻成婚的。梁集宁先行一步返程准备,而睿王府这头,则只能先张罗着派人将扶微送回繁阴去,随后三书六聘之事,再由右翅一一过礼,倒是不急在一时。
扶微临行前几天,这日裴筠筠来看她,一进院中,便见她在凉棚下铺了桌案,正在那里静心临帖。
五月份的天气,热气尚不甚足,纳凉乘阴,倒是上佳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