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和皇帝都知道,这只是君臣对抗的第一步。
灵武帝将近二十多年没有亲自管理六部事务,他想要一步一步地收回皇权,将各方大权执掌在手,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一个退出内阁的周阁老,虽然声望威重,但也并未触及新内阁的核心利益。
他的离开,反而给了某些人更多专权的便利。
“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这些时日收得的古董花瓶、字画玉器尽数换成了白银,共计八万两。”李行秋也来得早,见裴玉正在用早膳,上前行了个礼后,压低声音道。
裴玉指了指对面的圆凳,李行秋也不客气地坐下。
旁边的春澜立刻上前,殷勤地为他盛了一碗浓香粘稠的奶粥。
“银子呢?”裴玉又问。
李行秋谢过春澜,这才回答道:“按照您的要求,两万装箱,用马车装好放在府外,安排了几个弟兄看守着。其余的六万换成了地契和银票,都在这里。”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只薄薄的木盒,微微抬手翕开一条缝,将里头厚厚的一叠房契、地契和银票展示给裴玉看。
裴玉见了,微微点点头,吩咐秦嬷嬷将盒子一同并入府库后,这才招呼李行秋一同用餐。
李行秋有些受宠若惊,好在裴府上人不多,也没有寻常大户人家那样多的用餐规矩,他这才稍微觉得自在点儿。
他刚低头,用银匙舀起奶粥尝了一口,眼珠子蓦然瞪大,嘴唇紧闭,整张俊脸都痛苦得扭曲起来。
如果裴府的厨子在这里,他一定要揪着对方的衣领问一问,这钵粥里头到底搁了多少糖?
差一点儿就把他腻死了。
再看看裴玉云淡风轻的表情,李行秋深吸了口气,推开手边的粥碗,勉强笑了笑:“属下倒也不饿。”
裴玉抽空抬头扫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不喜欢这粥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
在他看来,什么东西只要加上糖,就不会存在难吃的可能性。
大抵是,李行秋这年轻人的口味不太正常吧。
不紧不慢地用过早餐之后,裴玉才坐上青轿往皇宫走去。
李行秋则在后面押着银车跟上。
他的副手见他要了鹿皮水囊一个劲儿地漱口,有些好奇地追问:“大人您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李行秋经他这一问,眼底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方才口中那股几乎要将人腻死的甜味似乎又卷土重来,袭击了他的整个口腔。
“呕!”
李行秋的面色青白了一瞬,然后继续仰头灌水漱口。
他觉得,他可以为了裴玉出生入死,但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裴玉同桌吃饭了。
卯时一刻,鸣鼓早朝。
按说裴玉如今已经是正三品大员,也有资格列席内殿臣工之列,只是他的模样生得实在太好,按灵武帝的话来说,换个模样不如他的人站在下头,他的眼睛不舒服。
故而裴玉还得继续穿着飞鱼服,作为皇帝亲卫站在殿前,横眉冷对满殿重臣。
听着兵部和户部相互哭穷,工部要银子修河堤,礼部也因沙陀国王子带来投降书,为了彰显□□威仪震慑方寸小国,张口讨要银子……
吵来吵去,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吵出个结果来。
“咳咳,”坐在龙椅上的灵武帝淡淡地咳嗽了一声,旁边的大监立刻地上参茶。
殿中的争吵声微微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