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刚刚没怎么动筷,”路清让先开口,声音又哑了几度,“来之前晚饭吃了没?”
“不是不认识?”林奚反问。
路清让没讲话,因不适微垂下头,额前发尾半遮住眼睛,他掐了会虎口,才艰难开口:“不想把舆论压力转移到你身上。”
“你非得去做这个?”林奚一怔,继续诘问。
“结合我的职业经历、专业背景、人脉关系,好像能做的不多。”
还有林家禁止准入的行业。
“舍近求远?林家家族办公室有的是钱让你随便投项目。”
她是三分讥讽七分真心:“就算你要进这个行业,谭敬业应该会愿意给你这个橄榄枝吧,你没要?”
“没。”
“那你要什么?”
路清让抬起头,笃定清醒反问:“我要的话,你会给么?”
林奚看着路清让全身上下,以前不曾有过的狼狈,良久不讲话。
“林之乔的事,后续是?”她换了话题,她原本来这的目的。
“他没投。”路清让微直起身子,脸色更难看了。
“不可能!”林奚质疑,“我都差点被李明扬忽悠进去,他……”
话只说一半,她意识到问题,冲路清让冷冷扬起脸:“你没想让林之乔投。”
路清让缄默住,在这件事上他理亏。他确实没想让林家掺和,所以没有太使劲推波助澜,林之乔也不是傻子,话术和态度一旦含糊,他自然要深究下去。
“路清让!”林奚知道了原委,噌地火了,“不要替我做决定!”
她气极了,胳膊一扬甩开路清让想安抚她的手。
路清让受不住力,猛倒向墙壁,后背撞上门框边缘,他疼得一瞬弯下腰,脸色从青转白,豆大汗珠滴滴答答砸在大理石地面。
“劳务合同,作废。违约的钱我马上打到你卡上,”林奚深吸一口气,口不择言,“免得路总现在兜比脸干净。”
梧桐路上恰有一辆雾炮车在做街道抑尘,右行道两头被暂时限制了通行车流,林奚回到车里,发觉走不掉,只能原地等着交通解禁。
被环卫车扬起的细密雨雾随风飘着,和悬铃木的叶片交织一起,像真有一场大雾肆起。
林奚被车窗外白茫茫一片挡了视线,转而去搜路清让那家“高科创投”的公司。
前年才成立,创始合伙人是科技创业转型的背景。
很小的基金盘,也没投过什么大项目,主要做天使轮和孵化器。
资料简短得像个草台班子。
林奚息屏,又看向车窗外的一团白。
五分钟后,雾炮车渐行渐远,她的视线也随之清晰起来。
路清让的饭局结束了,一行人相互搀着,醉醺醺从“知味”走出来。
他一一送人上车,礼数周全地用手为各位遮着头顶的水汽。
原是低三下四的动作,他却礼随人情,客气也诚挚。
有卑躬屈膝的意图,却没有卑躬屈膝的意味。
现在,他脚踏实地地活在了一个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真实世界里,虽不堪,却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