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早止。
雨滴微不可寻,一丝风都没有。
世界像是凝固在一个巨大的青灰色琥珀中。
路清让抬头看天,四处昏暗得像夜晚,风雨欲来的预兆。
过饱和水汽在不断降温中,仿佛略一煽动便能飞出冰刀。
变天在即。
他快速脱掉外套,搭在林奚身上,不由分说:“室外危险,上车。”
“路清让,眼下我是需要你帮忙,但这不代表你就能随便窥探我的生活。”
路清让好似没听见:“我知道,咱们回家再说。”
“你最近出现在我身边的频率是不是也太高了些?又是公寓,又是学校,一而再再而三地左右我的动向想做什么,见爷爷给了我股份所以认错讨好?”
像有只手捧起路清让整颗心,又用力摔到地上。
他手上力道一松,林奚顺势从他的臂弯中逃出来。
“麻烦你专业一些,今天不是工作日,除非必要,咱们用不着见面。”
她看了眼程松元,欲言又止。
程松元立刻接收到无声的指示,把伞递到林奚手上,暗示吴江一起回到车上。
林奚耐心等四周只剩两人,缓缓开口:“话说在前头,你讨厌林家、喜欢林家,随你。但集团是我的,林家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别从我这打集团的主意,大事小事、公事私事,我分得清。”
老爷子那晚的敲打终究还是在她心里投出了虚影。
路清让沉默地看着她。
无声胶着中,一道银白闪电猛地撕裂天幕。
雷声隆隆,暴雨转瞬如瀑。
伞下那点干燥空间,好似汪洋中最后的一叶扁舟。
在如注风雨里,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成年人的口不择言,不分是不是正在气头上,都是心底最幽深的真话。
这长长一段真心话莫名刺痛了路清让,他的教养仍未能让他保持住体面,错愕与痛苦几乎快扭白了他手指骨节,终是没能掩住自己眼底的难过。
但他最终还是伸过手来,攥住了林奚微微颤抖的手腕,替她稳住头顶的伞。
“好,我知道了,回家吧。”
林奚不言不语地静默了半个世纪那么长,抽回手,把伞塞到路清让手上,上了车。
她身上那件路清让的外套无声滑落,被地面雨水湿了半边。
路清让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过了许久,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
世家宝的定制西装面料以混青金石粉闻名,原有哑光缎状似的顶级光泽,此刻沾了大片大片积水,更显泥泞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