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
看著小姑娘仿佛在看山頂洞人一樣的眼神,沈游梗了一下,才默默說道:「我知道了。」
小姑娘衝著他擺擺手,便一蹦一跳地走開了,留下沈游一個人站在原地。
沈游轉頭看著不遠處的旺財小店,只見昏黃的日光將小店覆蓋上一層朦朧的美感,一剎那沈游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動地加了。
欣喜、緊張、躊躇、無措、又欣然……沈游恍惚間便明白了什麼叫「近鄉情更怯」。
好一會兒,沈游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明媚一點。周圍沒有鏡子,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究竟好不好看正不正式,只能壓抑著心中所有的忐忑,敲響了魏無酒的門。
沒過一會兒,屋內傳來一道很好聽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這道聲音還和記憶里一樣熟悉,乾淨得像是雨後的天空。沈游懷著複雜的感情推開了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的魏無酒。
他正拿著畫筆,在桌上的小擺件上畫著什麼東西。暖紅色的陽光打在側臉,襯得他琥珀色的雙眸明亮如昨。
有那麼一個瞬間,沈游甚至覺得魏無酒的眼睛其實沒有瞎,他只是覺得累了,於是隨意找了個藉口躲避所有人,自己一個人跑去偷懶。
看著自己尋找了多年的魏無酒,沈游只覺得眼眶一酸,不自覺地喊了一聲:「阿酒……」
然而回答他的,是魏無酒溫和到除了禮貌之外沒有任何情感的話:「不好意思先生,你說什麼?」
沈游的心瞬間就涼了下去。
魏無酒還在說:「這位先生,你別看我是個瞎子,其實我耳朵也不太好,剛剛沒有聽清你在說什麼,麻煩你大點聲好嗎?」
沈游的心瞬間苦澀起來。
一時之間他甚至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笑魏無酒不是忘了他的聲音,哭魏無酒如今竟連他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看著眼前整個人都失去了鋒芒的魏無酒,恍惚間,沈游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魏無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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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年前,佛羅倫斯熱鬧的街頭,當時的沈游還是一個中二期還沒過的精神小伙,每天穿著打著鉚釘的皮衣,駕駛機車四處浪蕩。
遇見魏無酒的那天,是因為沈游沒有注意,駕駛機車撞到了魏無酒的畫板,順手打翻了顏料,毀掉了魏無酒剛剛畫好的畫。
那時候的魏無酒雙眼沒有瞎,耳朵也沒有不好使,整個人也不像現在這樣溫和內斂。
那時的魏無酒也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他指著自己一瞬間就變得五顏六色的畫作,恨不得揍沈游一頓。
當時沈游理虧,但年少的他還沒有學會道歉,所以即便明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別人,但他的補償方式卻是直接從兜里掏出幾張大額歐元遞給魏無酒,說道:「這些錢夠不夠買你的畫?」
在沈游的記憶里,畫家畫畫就是為了賣的。自己給魏無酒錢,相當於買了魏無酒的畫,魏無酒應該會很開心吧。
結果可想而知,年輕氣盛的魏無酒和年輕氣盛的沈游打了起來。
那天晚上,魏無酒和沈游對坐在阿爾諾河綠草茵茵的草坪上,互相為對方清理傷口。
沈游「嘶」了一聲,疼的嗷嗷叫喚:「不是,兄弟,沒看出來啊,你看著瘦瘦弱弱的,打人這麼狠。」
魏無酒的手下頓時更用力了起來,疼得沈游齜牙咧嘴,
最終還是沈游求饒:「哥們兒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魏無酒這才放輕了力道。
沈游低下頭,就看見月色朦朧下魏無酒柔軟的黑髮,還有他白到發光的手指。耳邊是風吹過的聲音,帶來屬於自然的味道。在這個剎那,屬於忽然間想,這哥們兒的手真好看。
那時候的沈游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覺得一個男人的手指很好看,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魏無酒的這雙手真的好適合用來、用來……用來畫畫。
於是沈遊說:「哥們兒,你手挺好看的。」
回答他的,是魏無酒更用力地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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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魏無酒的聲音仿佛跨越了時空,從那年的阿爾諾河畔傳到這個小鎮,傳入沈游的耳膜,「先生,你有在聽我的話嗎?」
沈游這才仿佛如夢初醒,他動了動唇,似是有千言萬語,可是最終沈游只是說道:「不好意思,剛剛是我失態了。」
沈游沒有說自己為什麼失態,魏無酒也沒有問,像是漠不關心,又像是仿佛什麼都知道。
魏無酒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只是問道:「先生,你來是想買什麼?」
魏無酒空洞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小店,說道:「想要什麼自己拿吧,我看不到,就不給你添麻煩了。價格標在旁邊,你掃碼付款就好。」
沈游的目光一一掠過小店裡的東西。都是些魏無酒自己做的手工,大部分是木製的小玩偶,因為他的眼睛看不見,所以只能製作這些可以用手代替眼睛的東西。
他的技術還在,沒有因為看不見就將東西做得亂七八糟,反而因為更加用心的緣故,看起來比之前做的更加精緻。
沈游邊看邊問:「老闆,你的手藝這麼好,沒想過多賺些錢嗎?」
魏無酒毫無興致地敷衍:「比如?」
沈游:「我聽說國內現在直播帶貨挺火的,你長得這麼好看,做出來東西也好。你要是直播,等你火了,這些東西標價多個零都有人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