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晚不知道太子在什么疯,她不仅笑不出来,反将眉头锁得紧紧的,还企图挣脱他站起来。
“殿下喝醉了,臣妾喊高裕送您回去。”
她厌嫌的表情狠狠刺激了景詹,他双眼红,一遍遍道“你就对孤笑一笑,笑一下就好。”
醉酒的景詹不再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他更像是个任性的,讨不到糖的孩子。
温亭晚不明白太子为何一定要她笑,可看现下这情况,她若不笑,太子就会没完没了。
“好,臣妾笑。”
她僵着一张脸,勉强扯起嘴角,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太子凝眸看着,似乎并不满意,“不是这样笑的,你明明对那个男人笑得很好看,你从前对孤笑得也很好看,孤想看你那样笑。”
她都笑了还挑三拣四,温亭晚有些烦躁,复又沉下脸来,“臣妾累了,今日没心情笑。”
“那改日。”太子闻言,非但没有不喜,反像抓住了什么机会,“孤往后天天来陪你,你总有一日心情佳,会对孤笑的吧。”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确实会有心情佳的时候,可再没有心情对他笑了,她对他的喜欢都已磨灭在那一年的岁月里,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温亭晚不言,只用那双沁着霜雪的眼睛望向他,冰冷无情,没有回绝,却用更残忍的方式给了他答案。
景詹蹲在她的身前,握住她纤柔的一双手,抬头悲伤得看着她,“晚儿,孤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嘛
温亭晚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曾几何时,她无数次祈愿着,甚至梦见太子对她说这句,醒来时面对冰冷的现实,委屈到泪湿枕畔。
可当她真正听见的时候,却没有欣喜,更多的是时过境迁的怅惘。
这世间很多事是无法补救的,如一棵枯死的树木就算去浇再多的水也是于事无补,既抽不出新芽,更无法还生。
入东宫这两年来,她知自己是一厢情愿,不敢怪罪太子对她无意,可若说没有一点怨怼,那定是假的。
纵然太子不喜她,她多少也希望太子能给她些正妻的体面与尊严。而不是任皇后刁难磋磨,任流言肆意蔓延,连宫中最低等的下人,都在暗暗耻笑她这个太子妃朝不保夕。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愿再拿往事纠结争吵,只风轻云淡道“可臣妾已经放下了,也不再心悦于殿下。”
温亭晚轻飘飘的“放下”和“不再心悦”就像一记重锤砸得景詹懵,亦像是给他判了极刑。
脑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了,他了狂一般抱住温亭晚,“不会的,你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呢,明明之前你那么在乎孤,你只是在骗自己,晚儿,孤错了,孤真的错了”
温亭晚被他抱得难受,几欲喘不过气,可怎么求太子都不肯放手。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咬牙一把推开了他,怒意上头,下意识抬手一扬。
只听一声清脆的“啪”,殿内诡异地安静。
温亭晚怔愣了一瞬,看了眼自己疼的掌心,后怕地望向太子。可太子不但没被她打醒,反摇摇晃晃,用一双迷蒙的眼睛看过来,下一刻酒意彻底上头,他半跌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温亭晚向外喊了声“高裕”,甫一喊完,胃里一阵翻腾,她直接倚着床榻疯狂呕吐起来。
高裕和习语进来时,内殿一片狼藉,空气中酒气和呕吐过后的酸臭味混在一起,何其难闻。
“殿下”
“主子。”
高裕忙将太子扶起来,习语则上前轻拍温亭晚的背,命宫人送热水脸盆来。
“殿下。”高裕唤了太子一声,见太子醉成这般,旋即有些为难地看向温亭晚。
温亭晚正吐得难受,习语接收到眼神,因心疼主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高公公,太子殿下醉成这般,您还不带他回励正殿嘛。”
高裕本欲让太子留在这儿的,就算是偏殿也好,可现下看温亭晚这态度,强留也没有意思,遂命宫人抬来步辇将太子送了回去。
因吐了一遭,温亭晚次日一直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想起昨晚的事儿,实在是怨极了。
午后,方毓秀抱着孙旭来时,温亭晚才起了身。方毓秀见她这模样,问了缘由,才知与太子有关。
温亭晚与太子的事,方毓秀一直没有过问,她看得出这阵子以来温亭晚对太子的冷淡,多少也猜到了些缘由。
她让习语抱着孙旭去了庭院中玩儿,见四下无人才忍不住问道“晚儿,你对进东宫这事儿后悔吗”
温亭晚怔愣了片刻,从未有人这么问过她,她思量片刻,正视着方毓秀,一字一句认真答“不后悔。”
“可你如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机会,若我当时选择不进东宫,而嫁于旁人,谁又能保证我不后悔呢。虽说那时怀着几分冲动,可路既是我自己选的,便容不得我再说一句后悔。”
她与太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因纠葛着他们的不仅仅是情,还有恩。
从前她将两者混为一谈,后来才明白,情是情,恩是恩,她大可不必为了报恩将自己的感情搭进去。
温亭晚知道方毓秀在担心什么“无妨,你忘了,我还有他呢。”
她缓缓将手覆在微凸的小腹之上,眸光像春水一样潋滟温柔。
没从温亭晚的脸上看到悲色,方毓秀的心才定了下来。她与温亭晚一块儿长大,清楚她有多倔强和坚强。
“还有我和旭儿,都会常常来陪你。”
两人相视一笑,便听窗外习语急切地喊道“小公子,别别别,摸不得,小心它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