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英提着个篮子在路上走着,看见搬来的新邻居何素芬抱着自己闺女,一边哭一边走路,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结果,这何素芬突然把女儿放在地上,身子一软,靠着墙倒了下去。
何素芬女儿敏敏哭着喊娘,刘玉英赶紧去看情况。
“你这是咋了?”
何素芬扶着脑袋,脸色白,“大姐,我头有点晕。”
“我靠这儿歇一会儿就好了。”
江听夏和楚丹在屋里坐着说话,听见刘玉英的喊声,也赶出来看出了什么事。
见何素芬坐在她家院墙边,楚丹就叫围在一边看情况的大伙儿帮个忙,把人扶到她家里歇一会儿。
刘玉英见跟着何素芬的小姑娘,脚上裹着纱布,她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哎呦,你们娘俩这是咋了?”
进了屋,楚丹给何素芬倒了一杯糖水,等到何素芬面色好了些,众人才放了心。
何素芬抱着女儿,一开口说话,就哽咽起来,要哭一样,“谢谢你们大伙儿了。”
刘玉英给何素芬母女擦眼泪,“看你们娘俩,怎么哭成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看敏敏这脚怎么还裹上纱布了?”
一说起这个,何素芬更是委屈,她紧紧抱着女儿,心疼女儿,也心疼自己,“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
“我今天病了,身体不舒服,敏敏爹就说我,说我唧唧歪歪装出一副死样子,给他添堵。”
江听夏和楚丹心里一堵,他们见过陈大刚这个人,有人在的时候,他就对他媳妇何素芬很不客气,私底下更是过分。
何素芬继续说着生的事情。
她不舒服,站着就头晕,只强撑着病体简单蒸了几个窝头,熬了菜粥,陈大刚回家一看饭桌上的饭菜,就不高兴了。
“我在外头上班忙活一天,回家了就吃这个。”
何素芬不舒服,声音很低,“我不舒服,做不了饭,你先将就一顿,等晚上我好些了,再做些好菜。”
陈大刚心情不好,一边吃着饭,一边摔摔打打的,吃个饭,碗筷被他弄出很大的声响。
“何素芬,你真不舒服假不舒服?”
陈大刚指着何素芬的鼻子,“我看你就是装的,懒驴上磨屎尿多,看你那个死样子,老子真是看一眼就火大。”
陈大刚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爽道:“让我吃这个!你说我娶你回来有个啥用?活儿活儿干不了,儿子儿子生不出来,一天天浪费老子粮食。”
何素芬身体难受,也没办法,她头上冒着虚汗,脑袋晕乎乎的,面对陈大刚的挑剔,实在没办法重新做饭,听着陈大刚的骂声,她也不说什么。
其实就是平时,她也不会跟陈大刚顶嘴的。
她语气很虚,也不能像平时一样,陈大刚一骂人,她就道歉,如今,她只能躲一躲,“大刚,我实在站不住了,回屋躺会儿。”
坐在餐桌边吃饭的陈大刚,一口窝头,一口大葱,冷眼看着何素芬走回屋子。
女人脚步虚浮,陈大刚却啧啧道:“要死不活的,装给谁看呢。”
“何素芬,你说你才进城几天,你就学上城里女人那些做派了,我告诉你啊,你这样不管用,老子不吃这一套。”
“你别看着跟前住的邻居眼红,我知道你们一帮老娘们凑一块,天天嘀咕,觉得自己家男人不好,瞿团长和厉团长好,他们媳妇天天啥活都不用干,男人还心疼,又听她们的话,我告诉你,你别跟她们比,觉得你进城也是来享清福的。”
“瞿团长他媳妇肚子里怀着儿子呢,你给我生个儿子了吗?就生个丫头片子。”
“厉团长更不用说了,人家媳妇,城里人,要文化有文化,要长相有长相,家底厚自己还上着班,能给家里挣钱,谁娶回家都得当祖宗供着。”
“人家跟自己男人作能行。”
“你不一样,你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我娶你,带你进城你做梦都该笑醒了,你别学着城里媳妇跟自己男人作。”
陈大刚丢两颗花生米进嘴里,“我跟你明说了,咱家就是老爷们说了算,你就得听我的,你在家老老实实带孩子做饭,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算你有点用,别天天想那有的没的。”
何素芬听着一墙之隔的陈大刚骂骂咧咧,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她是心里酸溜溜的,跟着陈大刚进了城,住进了军属大院以后,她才看见在外头,人家别的男人是怎么对自己媳妇,怎么疼自己媳妇的。
她白天出门,看见隔壁的厉团长和他媳妇江听夏一起出门,路上遇见个水坑都要牵着自己媳妇的手让她跳过去,下雨天给媳妇打着伞,雨伞都倾向自己媳妇,江听夏上下班,她男人只要在家一定是亲自接送,江听夏在院子里晾个衣服,她男人都会凑上去,两个人有说有笑就把活儿一起干完了,而陈大刚又是怎么对自己的,呼呼喝喝,骂骂咧咧,对她不像对媳妇,像养一条狗。
何素芬听着陈大刚的骂声,心想,原来陈大刚他自己也知道,他跟别人的男人不能比,一比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东西。
何素芬一时不知是难受晕了还是气晕了,反正等她睡了一觉醒来,身体好了一些,她走出房门一看,陈大刚已经吃完饭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哼小曲,而饭桌上一片狼藉,什么都没收拾。
她女儿敏敏,五岁,够不着饭桌,踮着脚要去收拾碗筷,她人太小了,清脆的一声,摔了一只碗。
陈大刚听见碗碎了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他依旧没有起身,看着地上的玻璃渣,对着女儿骂了句,“跟你娘一样,那么笨。”
女儿眼泪汪汪,站在一堆瓷碗碎片中。
陈大刚挥挥手,“放着放着,你别动了,让你那个懒娘收拾去。”
他只是这么说,却并不动弹,哪怕是把女儿从碎玻璃片中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