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找那个人来了,沈篾一和人碰上面,身份极可能会被曝光,他敢肯定,那个人只要看到自己一眼,知道自己没死,那一定会出手再杀自己一次。
沈篾的重生虽然是机缘巧合,但他上辈子确实没活够,他不想好不容易重生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掉。
但如果不把那个人找过来,那如果动手的真是当年那只恶欲鬼,那按照他的杀人习惯,这满屋子的人别想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间院子。
沈篾眼神扫过满院子的人,有老有小,除去那些平时会刻薄欺负沈同泽的人,这里面也有很多无辜人不该受到牵连。
保几十条人命和保一条命,这样的选择似乎很容易。
沈篾想,反正这样的决定都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也没什么。
没再过多犹豫,沈篾从桌子上站起来,三两口将最后一点烧鸡塞进嘴里,身形在人群中闪动了一圈,那些原本被结结实实绑起来的人立马就解开了。
刚一被解开,秦氏立马冲了出来,抬手就要给沈篾一个大巴掌。
沈篾站在那里一躲不躲:“如果杀人的真是恶欲鬼,你们全部的人都活不过今晚。”
秦氏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落下来,人群中只听得一声惨叫,人群立刻像一锅沸水一般炸了,纷纷涌动着躲开,惊叫声与那声惨叫裹挟在一起,原本拥挤的人群立马空出了一圈。
空着的那一圈的中心是一个死状扭曲的少女,穿着丫鬟的衣服,交叉领下裸露出来的皮肤布满咬痕,和之前那具尸体一模一样,除了头颅之外,身体其他地方都像是被吸干血的模样,干瘪的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
这下连秦氏都慌了,她不是不知道恶欲鬼,但全然没想过这东西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一群人里只有沈篾尚且保持清醒,他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满堂的人。
“如果真是那只恶欲鬼的话,他有一个习惯,以被人发现那具尸体起算,包括周边一里的人都杀掉才会收手,你们当中哪些人能使用灵力?”
话音一落,立即就有十几只手举了起来,情况比沈篾预想的好上不少。
他用手边的碎骨头在屋中标了几个点,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两两为伴,朝我标出来的这些点注入灵力,如果为祸的真是恶欲鬼,这阵法能压制他的行动。”
那些人按照沈篾说的那样去注入灵力,末了,他又添上一句:“你们的人数比我标的点更多,多的人就先抱团守在原地不要动,我待会告诉你们做什么。”
这么几刻钟的功夫,屋中的风向完全变了,沈篾那把控一切的威压过于凌人,没人敢提出异议,纷纷按照他说的去做。
毕竟没人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沈篾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那个人的心理准备后腾出一张空桌子,用剩下的鸡骨头拼出一个奇怪的符文,然后问屋里的人要了把匕首,在掌心一划,然后一掌拍到符文的最末端,那些流出来的血顺便就被符文吸收进去,将那些鸡骨头全染成了红色。
霎时间,屋外狂风大作,原本清明的夜空顺便被乌云笼罩,一道又一道金色的闪电撕破夜空,映出一道遥远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随着一明一暗的闪电越来越近,原本就敞开的门被风吹得砰砰作响,那道白色的身影最终停在门外。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是白色的,红色的奇怪咒文爬满全身,顺着脖子一路蔓延到下颌,鲜红的眼眸在院中扫了一圈,最终停在沈篾身上。
视线对视间,天空中落下最后一道惊雷,将那张面孔照亮。
这张脸和印象中相差无几,就是感觉比十多年前更冷了,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冰山,随之都能将流淌在体内的血液都冻上。
在沈篾还是国师的时候,有一个全天下都知道的死对头,当朝大将军纪景行。
多年来,纪景行从不参与党争,一心思都扑在战场上,但沈篾是个意外。
两人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自此之后,不管沈篾在朝堂上说了什么话,纪景行都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人。
沈篾说他无所不能,纪景行说他就是个神棍,还是个骗到了皇帝面前的神棍。
沈篾说他慈悲为怀,纪景行说他平日就爱为非作歹助纣为虐。
沈篾说他忠诚爱国,纪景行说他凄凄惨惨一副小人模样,随时都能投敌卖国。
沈篾一度认为,纪景行的快乐就是让自己吃瘪。
他甚至还在脑海中自顾自脑补了纪景行在背后偷偷给自己扎小人的画面,四字评价就是生动形象。
纪景行不是普通人,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大妖,他身上那些符文全是灵师在他身上加的封印,为了就是防止这只大妖哪天失控。
但就算是被下了封印,实力减半,他依旧是全天下武力值排行前三的高手,是全盛时期的沈篾都有所忌惮不会轻易与之动手的对象。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算是过了几十年,沈篾依旧记得很清楚。
朝堂招降这只大妖的手段属实不光彩,派了数万高手围剿,动不了他就从他的身边人入手,趁虚而入,全都扣到皇城下的阵法中。
还放出话去,如果纪景行不归顺朝堂,就将这些小妖尽数斩杀。
当时已是隆冬腊月,卫子榛的父亲尚且在位,燕城那年的雪来得比一往都大,天气实在是不好,天地间被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呼吸间都萦绕着白气。
原本松软的雪被人来回踩踏后成了坚硬的冰,太阳一晒,又化成了水,被过往的宫人鞋底带着的泥点染成肮脏的颜色,晕染到街道的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