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她的眼眸仿佛清泉洗去尘垢的黑玉,熠熠生辉。
“问了,问了……”春兰小跑着回来,喘匀了气儿禀报,“宝林,皇上问起纸鸢了,可以剪了。”
玉宝林闻言,拔下头上一支簪子,用簪尾利落地割断风筝线。
“春兰,麻烦你再跑一趟。”
断了线的纸鸢如同鸟儿折了翅膀,斜斜地朝翠微湖岸坠了下去。
又像一颗丢入湖里的石子,为要溅起阵阵水花。
“您放心,”春兰笑道,“交给我就是了。”
说罢,春兰又从御花园往翠微湖的那条大路上去了。
时而低头,时而抬头,寻寻觅觅,一副在找什么东西的模样,好不生动活泼、引人注意。
“她这演技,我从前怎么没现呢,”玉宝林忍俊不禁,“不去戏班子唱旦角儿真是可惜了。”
阿雪提起笔,一面画一面道:“您不能笑,要悲伤,嘴角下垂,靠着柱子、斜着身子往御花园外面那条路上看。”
余光刮了一眼玉宝林:“对,就是这样,眼眶最好还要红些,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好,没错,就是这个表情。”
远远站着的眠棠差点儿没忍住,只咬着下唇,垂着头,勉强敛去面上的笑意。
风忽急忽缓地垂着,又吹落了几瓣芍药。
有一瓣落在了栏杆上。
玉宝林捻起这瓣花放在掌心,又任由风把它卷走。一双眼眸低低垂着,似乎含着无尽的惆怅。
她的眼眶微微红了,似乎是被风吹得,又似乎是忆起了什么伤心事,几乎要落下泪来。
元嘉帝走进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玉宝林似乎没留意到他的身影,一双眼眸仍望着远处出神。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阿雪留意到元嘉帝走近,搁下画笔行礼。
玉宝林也仿佛被阿雪提醒了一般,猛然回神,忙起身行礼:“妾明空阁宝林玉氏,请陛下安。”
“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臣妾见今日天气晴朗又有风,便想着过来放一放纸鸢,再叫婢女画一幅画像。”
玉宝林垂着头,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细腻柔润:“前几日妾的母亲给妾写信,说近来家中变故颇多,想知道妾过得如何,身体是否康健。妾便叫婢女画一幅画像,想着过几日寄回去让母亲安心。”
“可你似乎看着很是难过,”元嘉帝沉声,“可是在宫里住的不舒心?”
玉宝林轻轻摇摇头,只是仍垂道:“并非如此。只是前几日妾偶感风寒,奶娘不幸去了,家中又生变故,今日好容易有个好天气,放纸鸢又断了线。”
“妾想着,是不是妾福浅命薄,即便侥幸入宫为妃,有了一睹皇上风姿的机会,也无福消受?愈想愈觉得悲哀,故而如此,还望皇上见谅。”
她的一双凤眼长而上挑,此刻半垂着,又含了几分怅然,似乎却有几分那人的神情。
元嘉帝垂头,默默不语。
忽留意到她左脸上画着的风筝:“为何要在脸上画这样一个花样?”
“回皇上的话,”玉宝林轻轻抚过左脸,“前些时日,妾的脸上不小心划了一道。又不愿带着面纱让母亲察觉到不妥,故而画了个纸鸢的样式遮掩。”
元嘉帝定定望着她。
许久,终于笑道:“如此,你倒是孝心可嘉。行了,都起来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