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姝瑤徹底疼清醒了,顧不得疼痛麻木的脖頸,她思緒急轉,狂跳的心臟慢慢緩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
她微微抿唇,反手抓住謝明翊扣在她後頸上的小臂,清湛透澈的眼眸緊盯著他,露出無辜的幼鹿表情——
「父親他說……我兄長可能還活著。」
她順著他緊繃的小臂,撫上他修長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慢慢挪到自己喉嚨上。
而後,垂下眼睫,低低道:「他是故意誆騙我的,他怕我等他死後也跟著尋死……你知道的,我兄長早就死在朝天闕了,所以我告知於你毫無意義。」
謝明翊手指微動,他能清晰地察覺到她雪膩的脖頸下的脈動。
她把自己最脆弱的部位置於他掌心之下,以示誠意。
「衛蒙沒有提及寧王?」謝明翊眼眸微微眯起,冷冷道:「孤聽聞,寧王與你兄長私交甚篤,你及笄時,寧王甚至親自上門送禮。他那般目中無人,倒對你上了心。」
「父親確有提及寧王,可他只是交代我不許打聽寧王之事,旁的一個字也不肯多說。我與寧王,從未見面,更不曾有過私交。他送禮不過是為了籠絡我父親,被父親婉拒後,他惱羞成怒還來不及,怎會對我上心?此事京城眾人皆知,你大可親自查證……」
「至於兄長,他與寧王相交皆是光明磊落,他尚未去世時,與寧王也已有數十月未見,何來私交甚篤?」
衛姝瑤垂下了長睫,徐徐說著,語畢卻又飛快地抬眼偷偷看了謝明翊一眼,見他神色果然有兩分鬆動,近乎深寒冰霜的眼眸終於有所融化。
她心裡剛緩和了些,卻又聽他冷冷道:「倒是狡言善辯,為何從不與孤提及寧王一事?」
衛姝瑤沉默了片刻,無奈道:「公府出事,我疲於奔命,躲避董興,哪裡有機會提及寧王之事?何況,殿下本就與我有嫌隙……我所說句句屬實,絕無欺瞞你之言,昭昭如日月,若有半句妄言,便叫我不得善終。」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輕聲吐氣般說完,如青煙消隱不見。而後,便咬緊了粉唇,將腦袋垂得愈低了,雙手絞著衣擺,宛如舔舐傷口的小狐狸。
良久,謝明翊鬆了松腕上力道,搭在她脖頸上的指尖輕點了點,卻仍是面色沉沉。
衛姝瑤不再說話,眼睫低垂,實則悄悄打量著謝明翊的神色,猜測他大約是想從父親這邊得知寧王黨羽的消息,這才對她發難。
原本只是想打消他的疑慮,但方才一番辯解中思及兄長,衛姝瑤鼻頭微酸,眼底的淚便忍不住了,忽地滑落下來。
「我知曉,當年是我有負於你,若非為了北境三州百姓,你怕是一刻也不願留我在此。如今輿圖已經完成,你大可賜我條白綾,也好過將我送去掖庭,免得董興將我打死,我寧可死在東宮也不想死在他手裡……
她死命咬著唇,眼睫輕顫,盈盈淚珠卻兀自掉落下來,淚水愈加模糊了視線,沒瞧見黑暗裡男人的面色越來越沉。
「我自知皆是我咎由自取,也怨不得旁人……等我去了,懇求你看在沈將軍的面上,不要把我丟去亂葬崗,隨便找棵樹埋了,這樣,我躺在地下,天暖了曬曬日光,落雨了聽聽雨聲。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遇到幾個舊友路過,給我上幾注香……」
她嗓音柔軟哀戚,若是細聽進去,還能察覺到些許可憐巴巴的嗚咽聲。
「衛姝瑤。」
她忽然聽得謝明翊聲音驟然一冷,低喝了她一聲。
她昂起頭,迎上一雙涼涼的漆色眼眸。他眼底掠過極淺的慍怒,又立即消散不見,仿若千年冰湖,將所有情緒隱匿於深寒之下。
他指上力道驟然一緊,掐得她嗆了兩聲。只一瞬,謝明翊旋即鬆開了手,用力鉗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
「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他從袖間扔出一張雪帕,似是很嫌棄地按在她的面頰上。
肌膚觸及絲綢涼意,衛姝瑤後背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才發覺雙腿發軟,忙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接住了帕子。
她胡亂擦著臉上的淚痕,手指仍在微微顫抖,險些捏不穩帕子,索性滿臉亂糊了一氣,倒將額上結痂的疤痕碰到了,疼得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謝明翊眼眸微微動了動。
「這裡,怎麼弄傷的?」
他神色漠然,指尖忽地撩開她額前散落的碎發。
衛姝瑤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只是覺得腰間的手又箍緊了幾分。
若她此時低頭,就會發現,放在她腰上的那隻蒼白的手,手背和小臂上都暴起了青筋。
「自己劃的……」衛姝瑤下意識舔了舔唇,小心回話,把當時的情況簡短說了一遍。
話剛落音,她忽然僵住。
謝明翊的目光倏地變了。
變得暴躁、煩悶,不安。
他直直地盯著她額上的傷疤,眸色幽暗,像是要吞噬掉她。
衛姝瑤覺得自己一定是出了錯覺。
果然,再仔細分辨時,就見那雙清冷黑眸又是一片安安靜靜,毫無波瀾,再無異樣。
衛姝瑤莫名鬆了口氣,可明明是冬日,她的脊背卻出了一層薄汗。
而後,她聽見一聲輕蔑的冷笑,「傷自己算什麼本事?」
衛姝瑤強忍住顫抖,低聲道:「我當時太害怕了,便想著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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