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司徒,他不想。”
公主垂首行礼,“回司徒,他不想。”
司徒平静的表情微微一凝,“是么。”眨眼间神情又变得古井无波。
公主默默陪他站着。
司徒斯斯然行礼,“打扰公主了。”接着转身便走。
小云推开门,看见柳胤端举刀站在窗边,不由得惊讶道:
“你、你干嘛?”她有些惊慌,又有些委屈,脱口而出一句质问,“不是你说不想的吗?”她瞪着柳胤端,“他才刚走,你要追可以追上去。”
这倒霉靖人却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小云烦了,斥他:“把刀放下,那不是你用的。”
柳胤端默默地把刀重新挂好。
小云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外侍女说:
“司徒又来。”
她连忙瞪他一眼,又走了出去。
司徒行礼,广袖随风起,遮住他的面容,“可否请公主再问一次。”
公主面露犹疑,但还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小云又走回去,问柳胤端,“他又叫我来问你,你想不想跟他回去。”
“不想。”柳胤端答,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们汉人真奇怪。”小云抱怨。
“回司徒,他还是不想。”风也吹起公主的长发,青丝如柳丝。
司徒的眼睛却比河边千年万年的石头都还要坚硬,“可否请公主让和彧亲自问?”
公主眨了眨眼,面纱遮住她的面容,答:“好呀。”
“他想跟你当面说话。”小云转告柳胤端。
柳胤端沉默了一会儿,亲自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去。他为小云合上门,使得小云看不见。可小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很久,也没听见说话的声音。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两句对话。
“前面我路过那条田间小路,还是以前那样。”
“百姓早已改种蜀黍。”
小云认真想了想他们对话的意思,却没想明白,正好侍女在门外回禀:“小乌乐,司徒离开了。”
她推开门,动作间有一丝迫不及待,她看见柳胤端就站在院子里,神情平淡,他就站在那,望着天,小云却觉得他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其实他对你很舍得。”小云突然说。
柳胤端回头看她。
今早肯定是他自己穿戴的头饰,辫子七零八落,面罩也没戴好。小云走近他,抬手帮他理了理头发。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懂。你不懂他今天过来是换了些什么。”她微微垂着眼,看上去十分惋惜。
“自进入靖国后你与我们一样全程遮面,你说司徒是听谁说我捡了一个靖人奴隶?”她把柳胤端的辫子拆开,重新扎起一根整齐漂亮的,“这次我带来的人,全都是我能性命相托的兄弟姐妹,很多人的家族从祖父辈开始就为我们王族死过人。”
辫子扎好了,她松开手,那根乌黑油亮的辫子垂下去,“你想想,他要花多少精力,才能在这些人当中埋下一个暗探。也可能不止一个。但今天为了换你,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柳胤端的表情丝毫未变,“不,那是因为他衡量过后,觉得可以交换。他看不上月升。”他直白地说。
小云勾嘴一笑,声音甜媚:“那很好啊,我希望司徒不要再把月升当作是敌人了。”
她往房里走,柳胤端脚下却没动,一直站在那里。小云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今天你就在房里吧,待会儿我要去见平昌侯,你就别来了。”
她说完就往梳妆台走去,没几步却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柳胤端正站在门口,手扶门框,看着她,目光沉沉,
“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小云叹了口气。
平昌侯酒醒之后惴惴不安地等了很久,迟迟却没等到司徒怪罪,没想到却等到了公主。论理公主是客,平昌侯该代陛下随侍招待,但昨晚他酒后失仪,万万不敢再上门冒犯。却没料到午间公主自己来了。
“昨日酒后失礼,和乾罪该万死。”平昌侯极会做小伏低,一见公主的面就作揖道歉。
公主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在平昌侯袖子上一扶,“昨日我是有些伤心,侯爷竟待我如同一般伎人。”
平昌侯抬眼一望,公主的睫毛颤了颤,盈盈地看过来,看到他心尖上。平昌侯心神恍惚,竟真心实意地愧疚起来,他真该死,竟然让这样一位美人伤心。
午间侯府略备薄酒,没有昨夜里那样盛大的歌舞,只有一支竹笛在旁边细细地吹。
公主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好像雪一样,太阳一照就要化掉了。平昌侯越跟她讲话越不敢跟她讲话,怕自己口里的热气吹散了她。
“我敬侯爷一杯。”公主能饮,遥遥举起酒杯。
“谢公主。”平昌侯连忙举杯一饮而尽。几杯酒下肚,他神思有有点恍惚了。
笛声悠悠一转,是调笑令。
“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