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要见一见的意思。
陆怀没有说话,转了下手中杯盏。
“云山寺的糙米饭难以下咽,她这是清修不下去了。”太后唇角溢出一丝极浅的冷笑。
“说聪明又没聪明到底。也不仔细想想,一个一无靠山、二无权势的先帝后妃,还不是一根绳子就能干净解决的事。”
就算要立安王,也轮不到她。
而且天子才二十。
后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罗太嫔未免太心急了。
“母后打算如何?”
陆怀终于出声,旁侧的陶姑姑恭敬递上一方干净巾帕,他只随意擦了擦便扔回呈盘上,又拒绝了那名要上前解披风的内侍。
殿内暖融,稍水渍渐干。太后畏寒,因此寿安宫四季如春。
“你当皇帝,还问哀家?”
话虽这么说,穆太后还是慢悠悠侧过身,“母亲见亲生儿子是天经地义之事,既然她想见,那就让她见吧。”
“不过这一趟,让尚氏去正好,她机灵,能应对的来。”
既能有人跟着陆扬,又能间接把罗太嫔的想法挡回去。
“罗太嫔想回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从前就翻不出什么水花的人,如今更不可能,咱们宫里头也不缺这一口饭。”
但考虑到陆扬。
她要是教陆扬手足相残那一套,便是引狼入室了。
堂前枝影摇曳,夕晖收起最后一点尾巴,沉入天际。怀里的孩子忽然动了动,太后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坐在对面的儿子。
“你还没抱过她吧?”
这话来的突兀,陆怀愣住。
“抱一下吧,这是你女儿。”
太后说着,就将襁褓中的孩子递了过来。
陆怀年少亲政,至今才及冠。但平定蛮夷,平衡势力,没人会将他当做真正的少年看待。
眼下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脸上却闪过慌乱,有些手足无措。
他确实还没好好看过孩子。
方才一回来,就只顾着奔尚芙蕖而去。
掌心渗出细汗,他在衣下摆认真擦了擦,僵硬着身体,小心翼翼将孩子接过来。
这才算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她。
如尚芙蕖所想,刚出生的孩子脸蛋皱巴巴的,其实算不上好看。
她很轻。
又小又软。
似乎觉察到换了个怀抱,第一次面对父亲的气息不太适应。婴孩又小小动了一下,拳头紧握,呼吸清浅,像只窝在臂弯里幼弱的小猫。
这是他和尚芙蕖的血脉……
是两人在这世间的羁绊。
这个念头只要微微一动,就仿佛有无数细密丝线被牵起,扯动五脏六腑包裹全身,生出万千柔软来。
额角被汗打湿,尾斜斜垂落在肩处。少年玄袍玉冠,高大峻挺,眼下站在帘前背着霞光,温柔低着眉眼,畏手畏脚的模样仿佛怀里是什么极其易碎的珍宝。
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手里的那个是亲生女儿,不是什么会咬人的山芋。”
陆怀:“……”
两人迷迷蒙蒙就做了爹娘。
好在老天眷顾新手,派了个来报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