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笛当机立断,一面命人控制这群“反军”,指挥方大眼与陆旋带领人马前去保护巡抚与纛旗。像是对这样的场面早有预料,麾下如臂使指,灵活地分头行动起来。
一直没能抓获朱顺,亲自随军督战的詹景时时刻关注着战况,内心紧张不亚于任何人一位将士。他不甘坐在行辕内枯等,将自己视为主将之一,与将士共进退,以鼓舞士气,眼见自己成为反军目标,詹景时沉着应对,指挥作战。
象征主帅的纛旗鲜明标示出他所在的方位,既是如此重要的纛旗,又岂会毫不设防。护旗官向来选用军中英勇之士,此时他们将主帅与纛旗牢牢围护在中间,端起新运来的鸟嘴铳,向着冲来的反军射击。
精准度大大提高的火器有效阻挡了反军前进的步伐,但随着反军骑兵的逐渐靠近,士兵来不及给火铳上弹药,只能更换武器短兵相接。
反军遭受强而有力的阻挡,一时间无法冲破防御,兵刃相交,奋力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身旁陷入混战,詹景时难以静坐,抽出自己的佩刀,时刻准备应对敌人。
陆旋带领一队人马赶到加入战局,弓弩射尽便换成刀。耿笛所在的前方被混在百姓中的反军干扰,两端受袭,好在提前有所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拼杀中陆旋隐约看见了一个像是反军头目的人,对着周围号施令。他喊了声大眼,杀红了眼的方大眼抽空回头看他,反手一刀砍中敌人,脸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把总!”
陆旋抬手指向人群中那人,方大眼顺着指尖看去,立刻领会他的意思,毫不犹豫按照他的指示杀出一条血路,冲向反军头目。
走出没几步,方大眼就听到身后传来陆旋一声大喝:“朱顺已死!”
他反应过来,克制住下意识回头的动作,就见先前陆旋所指的那人皱着眉看过来,面上露出些许讶异惊慌。方大眼浑身亢奋,手中的刀挥舞得更使劲了,跟着大吼,声若洪钟:“朱顺已死,朱顺已死!”
这声音传开来,拼杀中不明所以的将士们只知道人云亦云,别人喊什么他们就跟着喊什么。话喊出口他们才回过神来,明白那句话代表的含义,再次出口的声音变成了激动振奋,伴随着燃起的士气呼声震天。
很快,“朱顺已死”的消息便传遍战场每一个角落。听闻头领阵亡,牵制前方的反军再无继续挣扎的意义,耿笛趁机迅压制混乱,控制住了局面。
意识到那句话造成莫大的杀伤力,朱顺不得不出声号令身边的反军,困兽犹斗。在陆旋看来,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朱顺尤有不甘,拍马向前,怒瞪双目,口中咆哮,手起刀落将拦在面前的朝廷士卒砍倒在马下,杀向詹景时。
陆旋追上方大眼,两人向着朱顺逼近,乎常人的勇猛博杀使得周围反军不敢靠近,唯恐避之不及,让头领朱顺陷入以一敌二的境地。
此时陷入重重包围,已是强弩之末的朱顺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身为反军领降了也是死,他已没有退路可言,坚持到了这一刻,倒不如战死来得光荣。
方才的“朱顺已死”是骗人的,现在,陆旋要让它成为现实。
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朱顺被斩于马上。最后一股反军势力彻底失去战力,缴械投降。
持续一月的援剿在这场最终战役截止,以朝廷官军大获全胜结束。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战场尸体横陈,但终究是胜了。
詹景时激动得无以复加,身体隐隐颤抖,等不及回营,迈步走向陆旋,却在靠近时脸色微变。他张嘴欲言,却克制地转向身旁将官:“传令下去,回营后摆筵宴款待,军士都有犒赏。”
陆旋敏锐察觉,目光迅向下看去,左手手套不知何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因为手臂没有知觉,便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他暗地里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掩住左手,望着詹景时的背影,心情沉重起来。
打了场胜仗,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是夜,将士们大肆庆祝,喝酒吃肉,平日的约束也放松了些,尽情笑言欢乐。
詹景时敬了诸位将领几杯酒,随即以身体不适为由,返回行辕内休息。耿笛双眼定在詹景时身上,咽下嘴里的酒,咂叭咂叭嘴,随口说了声去茅厕,起身离开了酒桌。
刚回到房内,门外守卫询问的声音传来,詹景时回头看去,陆旋正站在门外。
他行了一礼:“巡抚大人。”
詹景时定定看着他,忽然一喝:“来人,给我拿下此人!”
两名守卫尚不知生何事,只是听从巡抚命令行事,立刻上前按住陆旋肩头,擒住双臂,这才现手下似乎有些异样。
陆旋极力控制甩开那两人的冲动,即便再不适也得忍着,低头闭了闭眼,再次开口:“请巡抚大人恕罪。”
詹景时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旋抬头:“叙州总兵骆忠和手下把总,陆旋。”
“胡说!”詹景时怒斥,“一个小小的把总,怎么会有天……你最好从实招来,混入军中,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