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火折子吹亮了,四处照了照,周锷一无所获。为免扰到其他人,暂时放弃,灭了火光回到通铺上。
第二日一早,周锷神神秘秘对同屋的人道:“咱们这儿,进了耗子了。耗子这玩意百害无一利,专门偷吃粮食,可不能留。”
何承慕背上的皮一阵紧绷,陆旋和袁志立马向他看来。袁志眼神询问:怎么办,要不咱们坦白吧?
何承慕表情惊慌地小幅度摇头:绝对不行!他昨儿还看见周锷在山里挖了山鼠烤着吃了,现在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坦白!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周锷摸着下巴:“这样吧,咱们晚点出,你们三个跟我一起把这间屋子搜一遍。”
说着他上前动手翻找起来,一面搜一面催促那几个傻站着不动的小兵:“愣着干什么,快。”
何承慕磨磨蹭蹭走到自己被窝前,软脚虾似的随意翻了两下,装作搜过了就要去下一个地方。
这样应付的动作立即引起周锷的不满,挥着手上前:“怎么能这么敷衍了事?你得这么着,”他双手抓住何承慕的棉被,用力掀起来,炫技似的手腕一抖,“这样,看到没?”
被掀起的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到尾端又形成一个回弹的力道,打了个小卷,顺带抖出了一团灰不溜秋的肥老鼠。何承慕整张脸皱到了一起,袁志抬高了眉毛张大了嘴,两人的视线凝聚在空中转体的耗子身上,呼吸几乎凝滞。
“耗子!”
周锷眼尖地捕捉到那团灰影,耗子四爪落地的瞬间,还未来得及跑出一步,他便大跨步一脚踩了上去——
“窑神!”
何承慕哭嚎着扑到周锷脚边,如丧妣考,吓得周锷忙不迭收回脚,退后两步。
窑神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身上结着黑色的血痂,比平日还要难看几分,但在何承慕眼中只有可怜。他哭丧着脸将窑神捧在手心里,那么大点,哪里承受得住这一脚?随即他现,窑神吱吱乱叫,活得好好的。
最后一刻危急关头,它靠着灵活的身法躲开从天而降的一脚,只被踩到了尾巴尖。何承慕表情登时尴尬起来,有些不敢看一旁的周锷。
“吓老子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踩你尾巴上了!”周锷唾了一声。他就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敢情是这屋里多了个鼠辈,还有个胆子大的吃里扒外。
他一脸兴师问罪:“这耗子是你的?你竟然敢在营地里养耗子!陆旋,你的兵还干这种事?”
双眼紧盯捧在手心里的窑神,何承慕只恨自己怎么不是个聋子哑巴,那就不用面对这样残酷的局面了。他最担忧的是连累了伍长,这和伍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陆旋想为何承慕解释,周锷却并不在乎其他,不问缘由但求结果:“小何,把它交给我,让我给它好好生。”
何承慕抱紧了窑神:“什长!不行,不行啊……”
周锷正要上手来夺,陆旋袁志两人都做好了阻拦的准备,何承慕站起身就要跑,场面风云变幻,霎时乱成一片。
追逐战一触即,门外传来汪郜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动作:“周锷,快出来,有人来了。”
周锷扫兴地收回手,说了句一会儿再处理,匆匆忙忙开门走了出去。
陆旋瞥了何承慕一眼:“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也跟着跨出门槛。
刚在周锷与汪郜身后站定,早早站到了看热闹最佳位置的郑必武一努嘴,对陆旋道:“看,前几天那小子又来了。”
靠近山营的人有三个,皆是空着手,似乎不具备威胁。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前些日子在巡逻路上设置陷阱的少年拉哈。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年纪大致二十来岁。
与拉哈满脸苦大仇深不同,那女人步履轻松,面带明媚笑容,似这山中盛放的花。
那三个越泽人走近,还未开口,周锷熟稔地打起了招呼,高声道:“阿支,好些天没见,长得越漂亮了呢。”
阿支对这样的称赞照单全收,毫不扭捏。她的肤色在当地人中不算深,五官生得秾丽,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分外灿烂:“周锷,你少鬼扯十扯,长得再漂亮你又不娶我。”
此前接触过的女子多数含蓄内敛,羞涩矜持,从未听到过女人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虽然他总共也没接触过几个,陆旋多看了两眼。看样子,周锷和她交情不浅。
“娶嘛,娶嘛。只要你们寨子里同意让你住到我这营房来,只要你不怕嫁过来守寡。”周锷说,“那些想娶你的人,怕是排着队来杀我都没耐心等呢。”
阿支笑得花枝乱颤:“你还有脸提寨子,你跑到寨子门口拿被灭族的岢人威胁他们,没揍你已经很仁慈了。阿姐从来吃软不吃硬,你再说那样的话,小心她真的拿鞭子给你抽一顿。”
她口中的阿姐便是征日,周锷找去寨子那日她不在场,从旁人事后转述依然气愤的语气,就能听出他那时有多能拱火,简直称得上引起了公愤。
拉哈一脸愤恨:“楼搜样,一辈子都娶不到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