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贺笑着对他一扬手,陆旋前进的脚步一转,向着他们走来,抬手取过班贺肩上的箱子,无比自然地提在自己手中。
“正好碰上了,要不要去吃点什么?”陆旋问。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准备买点吃食带去,遇到班贺他们更省事,直接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班贺指指前方:“可以,不过我们得先去一趟济善堂。阿毛记挂阿桃母女俩,想去问问吕大夫她们可还安好。”
陆旋低头看阿毛:“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心人。”
阿毛立时张牙舞爪:“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好话。”陆旋将目光转向班贺,“你送我的那把弩机,我用了几日,的确比寻常弩机顺手。射程远且快,力度远军器局所产。”
班贺不置可否:“军器局产出整体质量提升才好。虽然各地军器局情况有所差异,但我未曾想到还有这样规模的城池完全将火器弃之不用。这并非长久之计,骆将军对火器有所顾虑,必须针对性地解决问题。”
既然已经诞生利器,火器的大规模使用是必然的,所造成的的杀伤力绝不是弓弩可以比拟。
“骆将军是弓弩手出身,对武器选择有所偏好不难理解,如果有更优质的武器,相信骆将军绝不会固步自封。”陆旋赞同班贺所说,他不觉得骆忠和是老顽固,分得清孰优孰劣。
说话间,到了医馆,刚送走一位病患,店里只有吴守道与吕仲良两人。吴守道在柜台前撰写药方,吕仲良听着他的指示,从药柜里抓药,支着耳朵,听见什么抓什么。
在这小小的济善堂里,堂堂太医院同知仿佛回到了当小学徒的时候,抓药煎药,兼送药跑腿。
“明日我出城去采药,你留在店内看诊。诊金不要多收,遇到衣着褴褛者,就当是义诊了。”吴守道嘱咐道。
“是。”吕仲良恭敬回道,瞥见门外来了人,暗暗挺直了腰杆。
“吴大夫,吕大夫。”班贺跨进门槛,打了声招呼。
阿毛抓着师兄衣角:“吴大夫好,吕大夫好。吕大夫,我昨日忘记问了,阿桃和她娘可还好?”
师父就在边上,乍一被问起久治不愈的病患,吕大夫一脑门子汗,眼神回避,点头道:“好,阿桃她娘病情有所缓和,比我刚到时好多了。阿桃一如既往,懂事乖巧。”
听他这么说,阿毛放心了:“我要问的问完了,师兄,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话说,咱们就快走吧!
班贺摇摇头,正要告辞,便听陆旋开了口:“吴大夫,您刚才说明日要出城采药?”
吴守道:“是啊。羊桃藤已所剩无几,我得去采摘一些回来备着。”
阿毛好奇:“羊桃藤是什么?难采吗?”
“倒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漫山遍野都是。”吴守道面容和蔼,见阿毛年纪小,多说了两句,“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叙州城这巍峨坚固的城墙,都要用到它。”
班贺未曾听闻:“建造城墙用了羊桃藤?”
吴守道:“哦,筑造城墙所用的三合土,就是用的糯米浆与羊桃藤汁和成的。”
原来如此,班贺恍然大悟,将这点牢牢记在心里。他以往只知糯米浆大有用处,竟不知还有羊桃藤汁。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
耐心等他们说完,陆旋道出自己得到的消息:“这几日还是别去城外的好。越泽和蜑邦又起了冲突,双方死伤了不少人,等事情平息了再去采药也不迟。”
越泽与蜑邦是西南诸多部族中的两支,历来纠纷不断,甚至到了结下世仇的地步。
部族间争夺的大多是土地、水源、矿产,事关财产与族人生计,不能轻易让步。一旦有了这样那样的纠纷,族人间私下仇杀,引更大的矛盾,继而展成群体性大型械斗,历来如此,已不足为奇。
这回听孙校尉所说,正是蜑邦人劫掠杀了越泽族人,越泽女领征日率人前去抓捕杀人犯,蜑邦拒不交人,因此双方大打出手,出了数条人命。
为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朝廷理所应当出手干预。按例先是抚谕调解,若那些山民不听,那便只有派军征伐,抓捕主犯严惩,叙州重兵防的就是此刻。当地府衙见事情闹大,那些部族有专属武装,山民又出了名的各个凶狠彪悍、睚眦必报,衙差有心无力,特地前来请骆忠和调兵前去镇压。
吴守道叹息着摇摇头:“只能如此了,但愿早日平息。”
从医馆出来,三人向面摊走去,班贺不时瞟陆旋几眼,陆旋敏锐察觉,转头看来。
班贺莞尔:“你有没有想过,报仇之后做什么?”
陆旋回过头去,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想过。没有想好。”
班贺问:“是没有想好做什么,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