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慕咕嘟漱了口,正要吐,被陆旋制止:“别吐,咽下去。”上司话,他便紧闭双唇,梗着喉咙咽了下去。
陆旋朝袁志招呼一声:“帮把手,把这药涂在他背上。”
“诶。”袁志一乐,正好,自己嚼碎的药自己用,自食其力了。
他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给何承慕上了药,抹完颇有些嫌弃地在何承慕衣服上擦了擦。本就因为只能任人摆布而倍感憋屈的何承慕张牙舞爪,都司不能打,他袁志还不能打?
袁志一边躲闪他的胳膊,一边叫:“你这人不识好歹,伺候你,给你上药还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是让着你,还得寸进尺来了!”
陆旋在边上看着,冷不丁说道:“是不是不疼了?”
这话一出,何承慕和袁志俱是一愣,停下动作。后知后觉的何承慕挥了两下胳膊,又整个把上半身撑起来,惊喜现前一刻还在作祟的伤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下蹦起来,下地打了一套拳,越动越兴奋:“真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满脸欣喜的袁志脸色忽然一变:“快别蹦了,背上伤口裂开了!”
何承慕茫然偏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见。陆旋皱着眉让他转过身去,果然有两道痂渗出了血痕,连忙叫他趴回去。
难怪。前几日在抵抗瞿南人入侵战事中受伤的瓦达,能外表如常地跟随书洛前来,还有那几个在寨中见过的熟面孔,恐怕都是靠着这些天赐“神药”支撑,其实伤痛并未完全治愈。
看来这种药虽然不能快愈合伤口,但具有提神镇痛的功效,见效奇快,立竿见影。相比起用了会使行动受限的麻药,这种止疼药几乎不会产生额外限制。
但方才何承慕的状态也同样显出弊端,疼痛是身躯受创所给出的警告,禁止伤者再做出造成更大伤害的行为,紧急情况之下,可以使用这药应急,可若是滥用,使用者不再有任何节制,极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陆旋沉思片刻,小心将草药收了起来,这药对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士兵而言,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确可以称为神药。他对尼玛那老头装神弄鬼那一套嗤之以鼻,现下也得承认尼玛在医术用药上或许有几分真本事。
外边有人将帐帘一撩,方大眼低头钻了进来,见到陆旋也在嘴里冒出一句正巧,大大咧咧坐下,声如洪钟:“都司,那些瞿南人怎么处置?好些天了,一个个能吃着呢!”
在偈人村寨抓到的瞿南人战俘被他们带了回来,当日斩杀一人祭了旗,余下的留在营里当苦力。搭灶、挖便坑、建营帐,任由使唤。
方大眼说到吃的一脸心疼,见那些瞿南人吃铁羽营的粮食他就心里窝火,活像是从他嘴里扣走了口粮似的,在他看来压根不该给那些瞿南人饭吃!
陆旋想也不想:“放了。”
方大眼:“啊,都放了?”
“留着浪费粮食。这回放了,下回该怎么办怎么办。”陆旋一笑,“放心,有你威的时候。”
瞿南历来为兖朝属国,杨氏王朝素不安分,新王继位没多久便要称帝拒不朝贺,两年未交岁贡,频频骚扰边境,劫掠人口货物,罄竹难书,甚至如今狂妄到想要侵占兖朝领土。
骆将军派他们来不仅是救急,还兼之探查消息获取情报,没有将俘虏全部杀掉也有这一原因在。
从那些瞿南俘虏口中得到的消息毕竟有限,并且世事难料,陆旋需要能实时传递消息的人,于是他在那批战俘里挑了几个,重金许诺,为他打探情报可以得到丰富的报酬,总会有人控制不住贪欲。
当然,完全信任这些战俘是不可能的,还得放一些他们自己的探子进入瞿南境内。
听见当探子方大眼来了劲:“都司,让我去,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陆旋看他一眼,摇摇头:“你太显眼了。当探子就得混在人群里不会被人现,就像——”他看向袁志何承慕,若有所思,“这件事再议。”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袁志伸手一捅何承慕:“小何,都司是不是说咱们长得不英俊?”
何承慕一脸失望:“我还觉得我长得挺英雄气派的。”
方大眼仔细看了看他俩的脸,点点头:“还得是都司会看人。”
袁志:“……”两双眼睛盯着方大眼,方才还打打闹闹的两人这会儿同一战线,同仇敌忾来。
铁羽营在统川府停留七日,陆旋做好布置,即将带领士兵动身返回叙州。八百铁骑未折损一兵一卒,全须全尾地带了回去。
陆旋需要的探子最终还是没在铁羽营内挑选,而是找了当地人,一来当地人熟悉地方风俗,有些知晓瞿南人的语言,方便混入瞿南人中,铁羽营中大部分是汉人,西南少民不足百人。二是出于私心,陆旋舍不得损耗自己手下的精兵,这些骆将军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单拎出去都是好汉,说是千里挑一都不为过。
开拔那日铁羽营先放走了十来个瞿南战俘,他们将人带到边境处,然后松开绳索,瞿南俘虏立刻连滚带爬地向前方密林跑去。铁羽营骑兵在后方时快时慢地追逐,不断施加压迫感,不时放出一支冷箭,精准擦过他们的耳朵尖,听见惊恐的尖叫或是吓得一趔趄,便引一阵笑声。
前进十数里,铁羽营骑兵们停在原地,在一片哄笑中看着他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