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冠低咳一声:“班郎中如此秀外慧中,一下就被你看穿,那我就直说了。”
班贺:“……”
娄仕云侧头,小声提醒:“爹,秀外慧中是说女人的。”
娄冠恍然大悟,眼神飞转:“哦?这不重要,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好。班郎中,老夫没习过几个字,贻笑大方,还望海涵。”
班贺点头:“无妨,侯爷请讲。”
娄冠搓了搓手:“你们军器局造了不少鸟嘴铳,能不能给我们禁军一批?火铳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火铳不用太多,两……”他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补上一根,“三千条火铳,足矣。”
原来是为这事。想来娄仕云就是用火器说服了父亲,娄冠多年征战,还未见过如此神机,又岂会毫无兴趣?但这事班贺还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
“火铳分配,都由圣上定夺,下官无权过问。侯爷盛情满满,足见诚意,望侯爷您体恤下官人微权轻,恕下官爱莫能助。”
“你别用这样的话搪塞我。孩子他师父,老子……我从军行伍多年,和兵部争过高低,和户部打过嘴仗,工部也不是没去过,知道你们这些人相互推诿的本事。”娄冠说道。
这位行伍出身的侯爷会和文官打嘴仗?此事存疑,班贺更相信他是去揍了户部官员一顿。
娄冠继续道:“有火铳,圣上自然会优先送去神机营,无可厚非。但只要火铳足够多,轮怎么也该轮到禁军了。再说,禁军是守卫皇城、保护圣上的队伍,弄几条火铳增强战力,也是为了保护圣上,圣上怎么会不允?”
“这……”班贺笑了笑,“下官刚才说的不全对,工部制造的兵器由兵部凭印信文书支取,军营缺乏武器也应该向兵部述明。直接与工部联络不合规矩,恐怕落人口实,有暗通款曲,以公谋私之嫌。不是下官不肯给,是不能越过程序就这样给。”
“你!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娄冠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又要拍桌子踢板凳脾气,却被娄仕云一把按住,眼神哀求,这才按下火气。
娄仕云咧了咧嘴:“师父,我爹就是瞧着那些火铳好,知道咱们军器局的厉害,才想向您讨一些。您说的对,这样不合规矩,他要就自己找兵部去。”
娄冠不敢置信地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好的他会帮着一起找班贺说好话的呢?
当做没有瞧见父亲的模样,娄仕云郑重说道:“最初师父让徒弟去军器局,当一个铁匠,徒弟还心里不甘,觉得这是刁难。但在军器局这些日子,师父的苦心,徒弟完全明白了。”
班贺面上四平八稳,淡淡嗯了声。
像是受到鼓励,娄仕云接着说下去:“军器局打铁最为煎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能坚持得住,往后我遇到再难的事也不怕了。再者,钢铁为兵器主材,熟悉各式钢铁性能方能更好地运用到各处。”
“更重要的是,师父做出这样的安排,如果我只知道和铁匠师傅们打交道,那就完全辜负了师父苦心。军器局何止铁匠师傅,各工坊的师傅都有很多东西是我可以学习的,术业有专攻,圣人且说不耻下问,我更是应当如此。”娄仕云越说越感慨,双眼盈泪,情绪高涨。
“啪,啪,啪。”
班贺率先鼓掌,得知伍旭想用打铁让娄仕云知难而退的时候,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几日都坚持不下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若娄仕云能坚持,证明他有毅力;能做好,说明他肯下功夫;能不局限于几个铁匠之间,说明他灵活行事,收这样一个徒弟倒也不错。
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安排罢了,委实谈不上苦心。班贺心中惭愧,看向娄仕云的神情带了些歉意。
娄仕云只觉得师父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骄傲地扬起下巴,班贺徒他势在必得!
儿子表了这样一番肺腑之言,娄冠放在腿上的双手摩挲两下,对面六只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父子俩,顿时豪气万丈地站起身:“那我也说两句。”
班贺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仕云,快扶令尊坐下。”
娄冠被按着双肩坐下,虎着一张脸,为什么不让他说!
“令郎非常有天赋,又贵在有勤奋好学之心,这番考验的结果远我的意料。”班贺站起身,躬身行礼,“侯爷宽恕下官冒犯,让我收令郎为徒。”
“拜你为师,他能学造火铳、火炮?”娄冠问。
班贺嘴角扬起一抹笑:“实不相瞒,不拜我为师也能学。”
娄仕云抢白道:“那我不管,这个师我得拜!”说着,他跪地行了大礼,实实在在叩了个头。
“当着我爹的面,可在没有别的说头了。”他站起身,得意洋洋地拍拍手,仿佛占了多大便宜。
娄冠还没说话,头已经磕完了,不由得大怒:“祭拜祖宗你都没这么痛快!”
娄仕云梗着脖子:“祭拜祖宗能让我无师自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