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苹抱着孟煜,哭到抽噎,哭到再也哭不出来她只能放纵这一回了。然后,她先擦干自己的眼泪,然后用衣袖擦干孟煜脸上的泪“小火花,别怕,有姐姐呢”
爹和娘在世的时候,孟苹享受着他们的娇惯和宠爱;现在爹娘不在了,她一定要负起责任,照顾幼小的弟弟。
孟苹双手放在孟煜肩上,看着孟煜的眼睛,认真问道“小火花,如果有人问爹爹和娘亲留下什么东西没有,你怎么回答”
孟煜虽然才六岁,可是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微黑,长得很像爹爹孟三,只是大眼睛已经哭肿了,看起来分外凄惨。
他抽噎了一下,看着姐姐“苹果姐,是不是别人会来抢”
孟苹看着他,点了点头“这世界上并不全是好人,咱俩太小,娘和爹留下的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会被人抢走的,那咱俩就会饿死,爹和娘在天上也会伤心的,所以,别人若是问的话,你就说我不知道”
孟煜似懂非懂,但是姐姐说的东西会被人抢走的意思他倒是很明白,就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孟苹的眼睛也是红肿的,她的丹凤眼平常看起来像是单眼皮,如今肿了之后,反倒看出是线条很清晰的双眼皮,她认真地看着孟煜“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
“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
她一把把孟煜抱进了怀中。
孟苹知道自己是一个笨蛋,想不出别的法子,她只能这样保护弟弟和自己。
哄着孟煜睡了之后,孟苹坐在床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她知道过了子时,已经是大年初一了,这时候要是去敲邻居家的门,是一定会惹人厌烦的。她应该照娘亲的吩咐,去找他们青衫巷的团头马六,让马六主持着办了娘亲的丧事,然后再去找府衙管事的李主管,为孟煜和自己今后的生活做好安排。
这时候心静了下来,孟苹倒是头脑清晰起来。
她是不能就这个样子带着弟弟去投奔祖父祖母的,往日听爹和娘说起金京里的大伯二伯和叔叔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印象那是一群饿狼
孟苹知道自己不能傻乎乎带着弟弟前去,他们姐弟现在已经成了标准的肥羊,到时候肥羊主动跳入饿虎口,一定会被人家啃个渣都不留的。
想好之后,孟苹把银票贴身缝到了中衣的胁下,把娘亲留下的成锭的银子和那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用布巾包住,卷进了孟煜的一个棉袄里面,然后就拿着家里的钥匙出了门。
大年初四下午,孟苹孟煜跟在团头马六和几个过来帮忙的邻居叔伯的背后,离开了城外的化人场。
孟苹一手拉着孟煜,一手提着装着娘亲骨殖的布袋子。往日,她以为死人的骨灰是很可怕的,可是如今轮到自己的母亲,却只余下了悲伤。
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孟苹拉着孟煜,深深鞠躬,谢谢团头马六和邻居叔伯。
马六他们回城里去了,孟苹和孟煜按照娘亲风吩咐,把母亲的骨殖埋到了城西官道口的梧桐林里。
大年初五一大早,孟苹起来煮了一锅白菜咸面疙瘩,然后叫醒了弟弟孟煜。
孟煜喝面疙瘩的时候,孟苹道“快点吃,吃完姐姐出去一下。”
孟煜闻言,黑亮的眼睛马上看向姐姐。
孟苹笑了笑“你不能去,得留在家里”
看着弟弟瞬间失望的脸,她端起碗喝了一口,却咽不下去。
以前她的食欲总是那么旺盛,所以才会那么胖;现在爹和娘都不在了,她总是吃不下,一下子就瘦了下来。
孟苹今日有事情要去办,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她坐在娘亲的铜镜前,用木梳梳通长,从中间分开,然后梳成了两个花苞,因为是在孝期,她没有插戴色彩艳丽的簪环,而是找出了那对烂银梨花簪,一边插了一个。
梳好头之后,她照了照镜子,这才现自己居然也算得上一个小美女了。
不过,看着铜镜里有点模糊的自己,孟苹也有一点疑问她似乎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孟苹叹了口气,看了看正在读书的弟弟一眼,拿起娘亲生前给她做的月白绫袄穿上,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锭银元宝,塞进了袖袋里,又交代了弟弟几句,这才出了家门。
她先不急着出去,而是敲了敲隔壁郑勤家的门。
是郑勤来开的门。
几日没见,郑勤的声音变得有点怪异,昔日清脆的童音变成了公鸭嗓“大苹果”
孟苹看着他,交代道“我出去办点事情,你去帮我照看小火花”
她家和郑勤家是多年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这些年来,他俩打架的时候比和好的时候多,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也只有这个郑勤她能放下心来托付弟弟了。
郑勤听她这样说,本来习惯性地要反驳,可是抬头看看大苹果头上的白头绳和烂银簪,低头瞧瞧大苹果棉靴上缝的白麻布,瞧着怪可怜的,反驳的话立时就咽了下去,老老实实道“大苹果,你放心吧,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