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迹只模糊看得到这洁白的裙子上沾满了泥泞的污迹和血色。
腋下扛着他的人身量矮小,走路踉踉跄跄,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死了,哪怕是已经累的喘不上气对方也没敢停。
狭窄的柏油马路上偶尔有路过面包车和摩托车,还有骑电动车的。
她一边扛着她一边努力伸手拦车。
“救命啊,停车!”
“有没有人救救他。”
“叔叔,救命——”
“阿姨,阿姨阿姨别走啊——”
但是这会儿是深更半夜,她把所有路过的车拦了一个遍,没一个敢停下的。
可能是他身上的血太多了,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活人,哪有人敢停车啊。
终于忍不住,她哼哼然的发出几道隐忍的哭腔,努力扶着他腰的手快使不上劲了,一个踉跄两个人差点跌倒,她一时着急惊呼出声,连忙用力,手指差点掐进楚迹的腰肉里。
这份痛楚让楚迹稍微清醒了过来几分。
这下看清了,她的白裙子早就脏污不堪,泥泞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的颜色很脏,加上浓稠的黑夜所致,看起来就像是被血染透了,很是吓人。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汗液粘着乌黑的发丝粘在她的脸颊边,脸颊很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扶起来他重新抗上。
眼尾微微垂着的,让她看起来像在雨幕之中的落汤狗一样可怜,快哭了,但是又没有直接哭出来。
楚迹沉闷的咳嗽了两声,牵扯的五脏六腑碎裂一般阵痛,他就连呼吸一下都艰难。
看到他醒来后这女生可怜巴巴的眼睛猛地亮了,她急切无比:“你还好吗?”
楚迹一张嘴才发觉自己嗓子疼得很,他费力的问:“是你救了我吗?”说完这句话,他已然头昏脑涨,痛的快再次昏过去。
女生松了口气,关切又温柔:“是我,我带你去医院,你跟我走吧。”
“你身上的东西都被抢走了,我也联系不上你的家人,我、我出门没有带手机,这条路又拦不到车,还好附近有医院,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
耳畔传来这个女生紧张又絮絮叨叨的话,楚迹心下动容,可他的头实在痛,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的血越流越多了,这么想着,一阵刺痛。
视野重新归于黑暗,越来越黑,而她就像是这片黑色领域中的那抹唯一的白。
白得刺眼,亮的灼心。
她又说了什么,楚迹听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她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唯一能听见的是那句被她重复了几百遍的‘你千万别睡’。
他在恍惚之中昏厥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楚迹醒来时,落日的余晖铺撒下来,病床旁边就是窗户。
一棵梧桐树遮天蔽日的,渗透了些许光线,映下来斑驳的影子在窗边的女生脸上。
这是救她的女生,楚迹认出来了,昏迷之前他努力看清了她的脸。
此时看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的话,是已经换洗过了。
仍是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布料看起来不太透气,版型也并没有十分优越,不过跟她的肌肤很贴合,她很白,非常非常的白。
容易叫人联想到泥泞中绽放的白色山茶花,花蕊是嫩黄色的。
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搭在她的肩膀上,眉毛被修过,眼角有一颗痣,唇色淡中透着一点血色的粉。
——她是完全的素颜,没有一丝一毫的装点痕迹。
整张脸青涩中带着稚嫩,透着一股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气息。
盯着她看了会儿,楚迹才干咳了两声。
她醒了,发现他醒了揉了揉眼睛,眼眸中骤然绽放出一抹惊喜:“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半了,我怕你出事儿,只回家洗了澡拿了手机,寸步不敢离。”
楚迹心下尴尬,如此狼狈的模样竟然被一个女生看了个明明白白,他掩饰了一下客气道谢,“谢谢你,麻烦你了,手机借我用一下,我需要给我的家人打个电话,”顿了一下,注视着她手忙脚乱从包里翻手机的模样,他迟疑,“另外,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吗?”
他扫了一圈她,衣服看不出品牌,脸整体来看也不算漂亮,堪称平平无奇。看惯了大美女的有钱少爷回头看这种略有清秀的小女生,只觉得寡淡。
“是我垫的,”她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的说,“既然你醒了,你得还给我。”
楚迹头一回听这种话,诧异无比,“你不认得我吗?”要是知道他是谁,别人铁得受宠若惊说能救您是我的荣幸,医药费算什么,只要救了他,那就是救下了一座金山银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我们见过?”她的脸庞顿时紧绷了些许,立马站起身,防备又生气道:“我不认识你,你不会要敲诈我吧?我救你是好心,你已经耽误我一天的课了。”
听着她加重语调提醒他她的好心,可见是真的不认识他,楚迹神情古怪无比,立马不端架子了:“……你当我是马路上会躺下讹人的老头老太太啊?”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手机拿来。”
她仍旧紧绷着小脸一动不动,捏着手机也不吱声。
楚迹头疼的很,想抬手揉太阳穴,身体又痛的抬不起来:“不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叫人还你钱?”他想骂她笨,又觉得她的防备也挺合理的。
“噢噢。”她仿佛这才回神,只是不大放心,“你说吧,我拨号。”
楚迹无语至极,报了一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