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溫醫生一步一步走出柵欄,再次把門綁緊了。
胖石頭這時候問:「萊溫醫生,你要為自己治療了嗎?」
萊溫醫生說:「是的,請你不要發出聲音了。」
胖石頭立即噤聲了,好像從來沒有長過嗓子一樣。
空蕩蕩的山頂,只餘下寂靜的風聲。
萊溫醫生在草坪上坐了下來,背靠著柵欄,摘掉了自己右手的手套。
他將右手繞到背後,卻不方便把握住那柄剪刀,因為剪刀插在偏左側的位置。
萊溫醫生重戴上右手手套,又摘掉左手手套,握住了後背的那柄剪刀,直接拔了出來。然後他丟下剪刀,用手掌迅按住後背的刀口,從四周用力,一點一點往中間平推。
萊溫醫生緊閉雙眼,沒有發出一點哼聲,只有額頭上浸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被你觸碰,很舒服,又十分溫暖,就像——
就像愛人親密地纏繞在一起。
那會是什麼感覺?
萊溫醫生感到自己永遠無法理解。
他的雙手可以整改萬物,亦可以改造自己,但是這個過程卻異常痛苦,好像每個細胞都在疼痛的煉獄中尖叫嘶吼。
於是他為每位客人都配備了麻醉。
他以為,沒人能夠忍受這樣的痛苦。
因為他經過了很多很多年,都依然無法承受。
終於,萊溫醫生慢慢放下了手掌,隔著沾滿陳舊血跡的白色大褂,他的後背已經平整如常,一點傷口或者疤痕的痕跡都尋不見。
而他渾身像是被水洗過,衣服浸透了汗水,甚至一些乾涸的血跡都已經被重暈開了。
萊溫醫生緊緊靠著柵欄,大口大口喘息著,整片柵欄都在咯吱咯吱發著抖,過了很久,終於平息下來。
萊溫醫生慢慢睜開眼睛,望見了湛藍的天空,和一團團柔軟的棉花雲。
這麼多年來,這片天空居然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從夜裡悄悄溜向了白天,只是從久遠的過去一直延伸到了現在。
萊溫醫生晃了晃腦袋,扶著柵欄爬了起來,一切並未結束,他知道,還有更大的疼痛等待著他。
萊溫醫生重望向柵欄後面的山坡,望著那些安靜的白石頭。
其餘的石頭他都已經忘記了,只有最的六塊,他能夠清晰地辨別出來,就像他能夠分辨出每一隻雞蛋細微的不同。
其中四塊石頭是警察,有人罵過他,有人開槍打他,有人想要殺死他。
有一塊石頭是她的朋友,也是他曾經的客人,叫貝卡。這有點可惜,她畢竟已經擁有了完美的雙眼皮。
還有一塊是她,他的麻醉醫生。
想起來會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