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女生引路,独自在沙发落座,确保徐有诚一忙完便能看到她。
果然,等徐有诚撂下电话,朝她招了招手。见她小心翼翼阖上门,他打趣:“紧张什么。”
“可以啊。”
徐从心背着手,在房间内缓缓踱了一圈,墙边几株绿植,小几上摆着茶杯茶壶,还有只便携望远镜。她将望远镜打开,对着落地玻璃四处巡视,能望见零星的湖光波影。
“最近真的在招人?”
“有什么假的,”徐有诚放下手头工作,认真同她说话,“怎么样,来帮爸爸干活如何。”
“不要,”她到对面的单人椅坐下,“到你这儿有什么好干的。”
徐有诚并不生气,仔细同她解释公司几个部门,毕竟员工较少,抬头不见低头见,氛围不错,但大家都算业务一线,工作内容难免划分得不够清晰。他给徐从心留的是行政职位,做一些简单的员工、文件管理就行。
“要能招个你这样的,我得烧高香了。”徐有诚颇给面子:“来不来你一句话的事,试试看嘛。”
见徐从心沉默不语,他招呼得力助手小邵进来,让他带着徐从心逛一圈办公室。
小邵尚且一头雾水:“怎么称呼您。”
徐有诚拍拍徐从心的肩膀:“这是我女儿,徐从心,比你就大一岁,叫不叫姐你自己掂量。”
趁着小邵先走出办公室,徐从心半掩上门,咬着牙问:“爸,你这样不好吧,我没入职就成关系户了。”
“为什么不好,”徐有诚示意她赶紧跟出去,“早说早清楚,免得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你的主意。”
徐有诚与小邵晚上有饭局,对方是小时候抱过徐从心的叔叔,关系不知远到哪个天边,徐有诚还是询问徐从心要不要一起去。她保持自觉,不多打扰,在办公室蹭了个下午茶便离开。
知道徐从心无所事事的人不多,尹丽君是一个。
片玉要办活动,几只校园乐队的联合演出。
去的时候还未营业,尹丽君给她留了条门缝。徐从心钻进去,貍花从门的一边窜出来,差点将她绊一跤。任何猫在她这里,都叫“小咪”,她柔柔唤着这个名字,抱膝蹲下去,给貍花顺毛。
听见声音,尹丽君从后厨望出来:“想吃什么,我给你放去卡座。”
昨日的徐从心刚喝多,胃口全无,思来想去,只要一份凉拌毛豆。
顶灯零散亮着,徐从心找了张黑漆漆的卡座将自己塞进去,重复性夹起毛豆,又是半困半醒的状态,好像想将上班欠的觉补完。
再睁开眼,因为一阵吉他的弦音,听得出是随手拨弄的。她抬头,却先发现对面团着件黑色外套,视线定了定,朝舞台打量的兴致顿时歇落。
果不其然,不时就有人踏进余光,坐到对面。
梁维将外套朝里挪了挪:“片玉这么好睡?”
徐从心低头失笑:“不知道,好像总是在尹老板面前睡觉。”
乐队轮番上台试音,响声闷在小小的片玉内,徐从心的心跳随鼓点一下一下震颤。这样的场景,并不方便口头交流。梁维多瞧她几眼,发了一串日期到徐从心的对话框,身子朝桌面倾斜:“你的年假请掉了吗?春节我想跟佳佳出国玩,两个人没意思,你有没有空?”
行程表附在下头,徐从心粗糙扫过,恍惚间离这些事好像很远。她轻轻摇头,笑道:“我有话找尹老板说。”
不知从何而生的遗憾,在今日落定,她为自己感到遗憾。
不可否认,梁维会变得更好,或是更差,他会与相似的人相携,她早就知道。她不够了解他,根本不懂他在亲密之人面前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目睹他变坏,她依旧感到遗憾。
试过音,年轻人聚在几张近舞台的座位候场,挂在门上的风铃响得没歇,不断有客人涌进。
徐从心倚在吧台边,脚尖点着地面,瞟见魏斯捷进出后门的身影。他走个没停,一副头也不打算抬的架势,大厅的音乐已经开始了,她赶紧出声:“魏斯捷!”
灯光甚至比下午更暗,变成暗调的彩。他有一瞬的茫然,很快四目相对,瞄定她的所在,徐从心只见他双唇翕动,声线完全被音响盖过。她笑着指指耳朵,很大声:“我听不见。”
魏斯捷一愣,被从未听过的吶喊逗笑,几步来到吧台内侧:“这样呢。”
随他而来的阴影也打在她身上,徐从心眨眨眼:“又是这个点在这儿。”
“重新回玻璃厂上班了,只送晚上的餐饮,”他顿了顿,“抱歉,没能提前跟你说。”
徐从心皱眉:“非要去玻璃厂?”
“专业对口,不是选择的事。”
“死板,”她顺势撇唇,“挺像你。”
二人在嘈杂中静了静,他开口,重复方才她没听见的话:“一会儿送你回去,在吧台等着我。”
徐从心支着脑袋看他,也不表态,忽而仰身环住他脖子,唇贴上去印了印,一触即离。
隔着半臂宽的吧台,二人挂在一起,鼻息相拂,即便没有人注意他们,魏斯捷眼里闪过错愕,任由她的手拨了拨他后脑勺的头发。他喉结提动,打量她:“现在可以要个理由吗。”
她昂脸盯着他,咧唇一笑,说了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辞职了。”又是轻轻一吻,拿来当话语的段落点:“抱歉,也是现在才通知你。”
魏斯捷尚在分辨她话语的真实性,后肩被人拍了一下。他偏头,徐从心也跟着偏头,瞧见尹丽君挂满别扭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