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住在狄府上,虽昨夜多家带人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血是洗干净了,血腥味还萦绕在众人心间。薄简这话一出,大家都不愿再说话了。
海石榴从外面快步进入,走到众人面前就被围住了,她喘了喘气:“听说昨日那个男的招了。”
“演鲤鱼的那个?”
“对。”
“昨日不就只剩他活着了,还有谁。”
“诶呀你别插嘴。”
海石榴:“不是,昨日不止他一个活着。我听暮西的舞姬说,她听她家里人说,她家里人有人在暮西监牢里干的,说是昨日只死了那个挥刀的仆从,剩下那些刺客只是当场被打晕了过去,有个别武功高强的被一剑划开了手筋,都没死呢。”
“都没死?那我们那宫人还真是善良。还没人知道那个宫人叫什么吗?”
扶寻冬暗暗松了口气,都没死就好,不然析问寒这样善良的性子他一定会难受的。也是,本就是他动的手他手下自然有留余地。
真是个好人。
“不知道。”
所有人都认不得那宫人。不合宜的场地,扶寻冬却暗暗升起一丝隐秘的开心,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却又忍不住要开心只有她能认得出他,只有她知道他是析问寒。析问寒好几次出现的脸都不一样,但她都能分得出他是他。
她只允许自己开心了这一小瞬。
众人还在聊昨日的事,门口却走进了几个生人。生人朝众人道:“诸位,我们乃是暮西的三法司【1】,烦请诸位同我们走一趟。”
三法司,审案的。
众人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跟着走了。薄简小声在背后问就我们吗,昨日不是还有别人,正有人要答他,三法司的人转过来就叫他在开庭前不要再说话防众人串供。气氛压抑,众人皆是闭了嘴,谁想过只是来暮西跳个舞却见到了这等事。
带他们去了袁家,眼下袁天成和狄飞章皆醒了,只是身上有伤移动不便,三法司就在袁家一并审了。
袁家奢华不比狄家,宅院却也不小。众人脚还未踏进内宅,就听见袁华婉恼极了的声音,袁华婉大骂:“你少在这污蔑人,你一张嘴就肯定了是我爹指使的你去杀那狄飞章?你且说,他用什么威逼利诱的你,是钱还是什么官位,有无我袁家的私印?”
那演鲤鱼的舞姬恨恨道:“不需要这些!他狄家欠我五条人命。”
“何时,何地?”三法司主事问道。
“大玉四年,狄飞章要与其他几家夺城主之位,那年他同别人约好在大众面前跳一曲定胜负。他心知自己虽凭舞力还有机会赢,但比民心必落下风。所以他挟持了多家壮丁,用修整暮西城外二十里的烽火台为借口,将人送走。余下的人害怕亲人回不来只好投他,还有没被抽到的怕被抽去也只好投他。那年是寒冬啊!”青年男子几乎是眼泪要掉下来,“百年难遇的寒冬,你把人送去却不给他们足够的粮食,等他们被放回来,有的饿死在路上,有的撑着一口气到家腿都没知觉了!我家五口,叔伯舅舅,我爹,我兄长,全都没了!狄飞章!”
他死命挣脱开三法司中压在他身旁一左一右二人的压制,脸都被挤到了地上,人还在高喊:“你给他们偿命!偿命!”
听得众人面上皆是不忍。扶寻冬听得皱眉,这事怕是真的,比起空口造谣,真事往往更可怕。
袁华婉站起来:“你要狄飞章同你偿命,关我爹什么事,关我袁家什么事!”
那青年不说话了,他只看向袁天成。袁天成虽是醒了,眼下却未见多清醒,人虚弱得很,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人拿着一张白帕卷着一根针递给三法司的主事,那主事拿着针问:“袁家小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乃是昨日伤你父亲与狄城主的凶器。”主事将针举起,于众人面前展示。
昨日太乱未尝细看,今日白天一看就让人觉着不对。难怪昨日打起来满地铃铛声,这针非是银针铁针,而是瓷针!
“此瓷针可确实是从你袁家的官窑里出来的。”三法司毫不留情,“若是说你袁家上下无一人知道此事未免太过牵强。”
袁华婉不可置否地拿过这瓷针,上下查看。她有些迷茫地去看她爹,她知道这确实是自家窑的东西。
袁天成虚弱得很,他示意人扶他坐直:“这东西,是我家的。我们袁家认了。但我不认昨日杀人之事。”
三法司面色不好:“君应知官窑中私造武器是何重罪。”
“我认了。”袁天成咳嗽,用手捂住嘴。
“即如此,按照暮西的律法,扣下袁家的官窑彻查清里面究竟有多少违禁之物。袁家上下所有人即刻收押大牢,一一审查。”
眼见三法司就要动手,袁华婉急忙护在她爹身前。
“袁小姐。”
高傲的少女低下头颅,袁华婉看着地:“暮西监牢太过寒苦,我爹身上伤得未好,眼下去监牢走一圈怕是会直接丧命。往三法司看在我袁家为暮西贡献良多的份上,网开一面,待我父亲伤好再收再调查此事。”
三法司主事叹气:“袁家小女,规矩便是规矩,律法便是律法。若今日为你爹开了先例,往后还要如何服众。暮西内部势力繁多,我们三法司能一再秉持公正为众人澄冤屈就是因为我们一视同仁。”
袁华婉扣着她爹被褥的手一点点松开。
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袁天成道:“傻闺女,你且是大玉的舞姬,眼下不算我暮西袁家人,不用跟我们走这一遭。”这话众人都听得见,而后的话只有袁华婉一人能听见。她爹说:“你切记,天门将开,世道必乱,能保护好自己的只有自己。若是袁家其他人还能出来,你要扛起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