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自己住过院。
听见林医生出去之后,燕知才想要抬起手去回抱。
他那只扎着输液针的右手才抬起来就被小心护住了,“宝贝不动。”
燕知的眼泪又掉下来,第一句话却是平静的,“他让我跟你说‘谢谢’。”
“什么‘谢谢’?”牧长觉的声音问道。
“牧长觉。”燕知的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进头发里,“他说谢谢你陪着我。”
他太委屈了。
但是除了眼前这个人,他无从诉说。
“我难受。”燕知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怎么办牧长觉?我好难受。”
他一哭就喘不上气,呼吸把氧气面罩里面充满了水汽,“我怎么办?”
“宝贝,宝贝。”拥抱很小心地把燕知从床上扶起来,一下一下地拍着背顺气,“放松一点儿,我们缓缓,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慢慢跟我说,不着急。”
“我想……我想把药留着见牧长觉,所以我在飞机上没吃。但是我把药都弄丢了,我连一次体面的告别都做不到……我又没有跟他好好告别。”燕知说着,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滑,把面罩里面全打湿了。
“这不怪你,不难受了宝贝。”有手指帮他轻轻擦眼泪,“我们天天现在不舒服,不想牧长觉了,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昨天我在飞机上,”像是一种见不到真人的代偿,燕知下意识地紧抓住手里的衬衫,“我没控制住,又看到我妈妈了。”
“慢慢说,天天在飞机上不舒服,看见妈妈了,然后呢?”燕知熟悉的手护着他的后颈,安抚地轻揉着。
“那时候我跟她吵架,然后晚上我回家就看见……”燕知在一个临界点哽咽,“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要找牧长觉,因为我把牧长觉看得最重,所以让她觉得生活没意义?”
他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我感觉我活成了两半,但是不管其中的一半怎么提醒我‘是我爱牧长觉害死了妈妈’,另一半都那么不知悔改地想要他。”
他一眨眼就就掉眼泪,“我想了一个办法,我能见到牧长觉但是又不算去找他,可是我现在彻底不能见他了。我不可能告诉他我疯了。”
他对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抬着一点头,含着满眼的茫然,“我就是罪有应得,对吗?”
“不是的天天,”牧长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你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你的爱是最自由最珍贵的,和你
爸爸妈妈之间的爱情是平等的。而且如果一定要追究一个对错,那也是牧长觉先爱你的,绝不能怪你。”()
牧长觉没错。燕知低着头掉眼泪,只是我不能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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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呢?”对方一直用纸巾轻轻贴他的眼睛,舍不得蹭,“天天不相信他?”
“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错。”燕知摇头,声音渐渐干脆,“而且我以后都好不了了,我不能让他知道。”
那个声音轻声说:“就算不是他的错,但是他是牧长觉。你现在难受,他应该承担对吗?谁说我们好不了了?我们只是生病了,慢慢养就好了。他不是说如果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就让他天打雷……”
燕知摸索着捂住他的嘴,眼泪大颗地往下掉。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我不需要他,我没有需要他。”
“好不需要他,我们不要他。”一双手臂绕着他温柔地哄,小心地顺着他的后背,“我们缓缓,没事儿了。”
被情绪燃烧,燕知的精神很快不够了,他把眼睛压在身边人的侧颈上歇了一会儿,“牧长觉,我眼睛好疼。”
“不压了宝贝,放松点儿我看看。”温凉的手指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地让他向后仰,“吹吹好吗?”
很微弱的风,有点温暖,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不哭了,我刚才听医生说了,我们就是急坏了,过几天就好了。”那个声音极为温柔,“不害怕,我一直在旁边。”
即使稍微冷静下来,燕知还是忍不住地伸手抱住身边的人,“不舒服。”
四下没人,他完全放任了自己。
“给我们嘴巴润润好不好?”对方轻声征求他的意见,“我喂。”
以前燕知生病,牧长觉也喂过他水。
燕知记得是什么感觉。
反正往后也见不到了,燕知想,反正又不是真的。
糖水随着温暖的口腔渡过来,燕知不由自主地吮吸。
水都喝完了,燕知还是不想停。
他像是一个过度戒断的成瘾者,终于放弃了回归所谓的“正轨”。
燕知在那个吻要离开的时候伸手搂住对方,不让他走。
“手不动宝贝,等会儿跑针了。”对方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停止了远离的动作,“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