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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正从口中讲出,却又无端端生出一股落寞,喘不过气似的。

薛应挽自然不能对越辞讲出从前他与文昌长老,与萧远潮具体之事,只将话题停留在了大家讨论最广的“另寻新欢”之上。

余光瞥见相忘峰外常年缭绕的白雾,又想起很多个从前平淡而寻常的日子,好像记忆滚水而逝,如云如烟,如眼前驰飞而过的鹤鸟,总是抓不得,留不住。

萧远潮的确没有欺负他,只是更多的人,会去因为萧远潮而嘲笑他,看不起他,甚至私下辱骂他是待在朝华宗浪费资源的废物,薛应挽其实都知道。

他也早就不在意了。

其他弟子说,和他交往,都是不值得的。

所以薛应挽一直小心翼翼地,独自待在相忘峰,替宗内弟子照顾药草,尽量不出现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让自己不在意,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自在舒心。

倘若没有越辞,他便不会知道,原来被人关心,一点点暖意,都会让人心中酸楚,鼻尖涩地想哭。

越辞将最后一点药膏涂在嘴角,看着他被自己掌控在掌下的柔软脸颊,这么乖巧,总令人不自觉徒生一股……奇怪的控制欲。

想要让这张脸更加潮红,看他……羞耻难堪。

他的指腹移到薛应挽眼下,有些重地擦过眼睑,反倒在那层薄薄的皮肉上带出一点靡红,“这么漂亮的眼睛,就不要哭了,”他道,“眼泪应该留在分别,或是更值得珍重你的人身上。”

第o6章宗门(六)

越辞摒去那股忽来的心神,随意寻了个话题,问道:“那你到底喜欢过萧继吗?”

薛应挽回过神,偏开一点湿润的双瞳,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最初可能以为是喜欢,因为朝华宗只我二人年龄相近,便格外熟稔,好像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几乎成了习惯。”

凡事加上“习惯”二字,便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它象征着数年如一日,或颠扑不破,或始终不易。

比如每日从学舍走到崇明主殿,要迈过千级台阶,去与师长请茶问好,或是偷偷取了酒在萧远潮的院中对饮,晚课后一道散步在梅林园小径,伴着清寒夜风,远处山峦隐约剩下轮廓,有雀鸟啁啾,清香总窜入鼻间。

与如今所传他二人关系,倒是也大差不离。

他与少年最得意志气的萧远潮一同走过朝华宗九峰十六涧,也曾在瀑布下以剑相抵,水花四溅,也躺在太清峰那棵最大的千年老榕下,数过垂坠的枝条,数过夕阳落山,要过足足一个半时辰。

后来,随着文昌离去,二人分道扬镳,势如水火。山上的薛应挽被无数新入门弟子嘲笑讽刺,避在相忘峰不问世事。下山的萧远潮风光归来,带回世间对这位横空出世天才的艳羡,带回历练的荣誉与无数赞美,还带回了沧玄阁阁主的小公子,宁倾衡。

一向自负傲气的萧远潮跪在崇明大殿,请求掌教同意他二人结为道侣。

连薛应挽自己也忘了,当时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和感觉,又是如何一点点在众目睽睽下,迈出踏离崇明殿的脚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也要犹犹豫豫吗?”越辞读不懂这个答案,“我不会嘲笑你恋爱脑。”

“可能有过,可能没有吧,”薛应挽说,“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因为不重要了。

薛应挽在很小年纪就来到了朝华宗,也极少离开宗门,对许多情感都不甚了解,只因着萧远潮会教他剑法,照顾二三,便习惯于跟在他后方,亦步亦趋。

萧远潮承认与宁倾衡的情意后,他初时也觉得,自己是其他弟子口中形容一般喜爱萧远潮,但随着时间推移,修行与学习之途中,又隐约会去怀疑,他对萧远潮,究竟是否真的是人间的情爱呢?

还是只是对师兄的孺慕之情,倾仰之意,只是想要个能一同修行的好友,能有个人陪伴,让自己不再那么孤单。

事情过去太久,再回想,已经找不到当时的情感,也得不出答案了。

薛应挽随身带了膏药,是自己做的,平日跌打损伤都很管用。他推开白玉小盒的盒盖,越辞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梨花香。

“怎么说呢,”越辞舌尖顶在腮边,说,“你好像那种不谙世事的仙子,听说过小龙女吗,不是说你是……就是一种性格,有点像话本那种,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感觉。”

话本?薛应挽想,他多年前送药材时偶然瞥见同门弟子带上宗门的话本,便也感起了兴趣,闲暇时喜爱翻看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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