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最烦这种无赖,你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他不听,非要跟你揪着细枝末节掰扯来掰扯去,把所有过错扣在你头上,再没有比无赖更好的形容词了。
“你如果非想这么干,我也不拦你。”谢姝才不会顺着他的思路谈下去:“但是你的新闻发不出来,不光纪行不允许,我也不允许你破坏我的安排。”
王诚的眉宇上挑,像是在嘲笑她的义正言辞。既然硬的不行,谢姝就来更硬的:“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没关系,我想温言乐不介意换一个更聪明的经纪人,到时候奥斯卡提名女演员的经纪人就算不是你,我想也没有什么影响。”
成年人的谈判和小学生的吵架没有什么区别,互骂你有病一通之后没效果,谁先抛弃口舌使用拳头,谁就是短期的胜利者。
王诚反驳不了她是因为他知道谢姝有这个能力把温言乐从他手里薅走,一个更好的经纪人算什么,她甚至有介绍温言乐去好莱坞的门路,王诚一点都不相信温言乐跟他的羁绊,拆散他们这个刚搭起来的草台班子其实易如反掌。
他怎么都没想到谢姝是这种风格——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出拳头,文雅和含蓄两个词她一点不认。
这边谢姝软硬兼施过后冷着脸等王诚的回复,如鱼得水地处理前院的风暴,却全然不知另一头家里后院也在起火,还是一两桶水泼不灭的大火。
何温洺不知道萧绥今晚为什么要待他如此热情,他们曾经一起工作过不假,但关系还没到能促膝长谈的地步,“说得上话的同事”更能概括他们的关系。
并且何温洺一点都不想和萧绥耗着,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谢姝那边的动静,等谢姝结束那边的谈话来找他。他们昨晚才见面,不出意外后天又要分开,眼下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他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据他观察,谢姝跟那人谈得应该不太顺利,她稍微眯起眼睛时就是事情不顺利的时候,这个眼神代表她心情不愉悦,她正在把某人列作“讨厌鬼”榜单中的一员。
何温洺一直庆幸谢姝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不然她绝对会控制自己不做出这个表情。在他看来这个表情的谢姝跟凶狠相距甚远,如果她还不得不笑脸迎人的话,那就会很像一头在假笑的狐貍,眼睛弯弯地盯着肥美的猎物,把欲望全部暴露出来的肉食动物总会显得贪婪中带着几分傻。
“所以我说,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萧绥的声音停住了,他问:“你很想她?”
“嗯?嗯······”何温洺反应了一会,“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有点辛苦吧?隔着距离和时差。”
“还好,没有想的那么难熬。”
“你们准备一直这样吗?”
萧绥问了个犀利的问题。
异国的恋爱,不论时间长短,总要有个期限,有个值得被期待的时间节点,只要有那个重新拥抱的时间点,之前的一切辛劳都可以容忍。
“······我们还没有谈过这些。”何温洺的声音有些艰涩。
萧绥觑着他的脸色,嘴角浮现出一个隐秘的微笑,他刻意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聊这些了,我们谈谈别的?你的新导演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比我还优秀的演员?”
说到本职工作,何温洺的心情就没那么难受了,他笑笑说:“比你优秀的演员确实不太多。”
“你的新电影里不是有位a-list吗?”
“又不是所有a-list都是好演员,他们毫无疑问是大明星,却不一定会演戏。”何温洺斟酌用词:“他们有的不太会生活,没有人的感觉,表演里没有人的痕迹。”
萧绥接下了何温洺的赞誉:“我的表演里有人的感觉?难怪,我总觉得生活和表演其实差不多。”
“是吗?”何温洺好奇地追问。
“生活和表演都要找一个锚点,把自己栓住,生活上不能迷失方向,表演上不能在角色里迷路。”
a-list们的生活是被黄金浇筑的大海,住在马布里悬崖上的别墅里,出行皆是私人飞机接送,他们徜徉在世界中无所阻拦,没有锚点也不需要锚点,无人管辖所以容易迷失。
“你的锚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个吗?”何温洺问:“会变化吗?”
萧绥的笑容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根据我的情况,锚点也会变化,比如之前就跟现在不一样。”
之后何温洺问了个让他后悔终生的问题:“那你现在把什么当作锚点?”
气氛突然变了,何温洺曾经拍摄过的面庞出现了胶片里都不曾有过的复杂感情,他的目光宛若空悬的心弦,等待某人的出现拨动丝线,奏起他们的乐章。
他看向的人,是谢姝。
他人生和表演的锚点,是谢姝。
他痴迷爱慕的人,是谢姝。
谢姝是谁呢?
是何温洺爱的人,是他青梅竹马,喜欢了很多年,相爱了很多年的人。
霎时间,天和地都像裂开了个大洞,把他们所有人吸进无底的深渊。
《巴比伦》
萧绥老家是个小县城,他在镇上的卫生所出生,说实话,那种环境萧绥怎么都想不通他妈是怎么把他生下来的,卫生所的环境跟荒郊野外的区别就是干净了一点,也只t有微末的一点点。
既然这么难还要生下来,那他妈应该还是爱他的。然而把他生下来之后就跑了,那对他的爱应该也没有多少。
萧绥也理解她,怀着他爸那种男人的孩子,是个人都会恨,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恨上有什么奇怪的。仅仅把他生下来抛弃,而不是在肚子里就杀了,已经是一个母亲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