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不依不挠:“因为她想跟弟弟过年?我可不信,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绝不会这么低落。”她捧着茶杯观看谢黎和谢延岐的棋局,说起话来一口气不喘:“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是,”谢黎那双和谢姝相似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说:“上个月我表露了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思,她应该是被吓到了。”
不光是她被吓到了,谢姝也被吓到了,她呛了口水,弯腰捂住胸口咳嗽,谢延岐从棋盘上腾出手来顺她的背。
“咳咳······你真是······嘶——好烫,”谢姝抽纸巾擦掉嘴上的口水,捂着嘴谴责哥哥:“姐姐不被吓到才奇怪吧。”
谢黎的爱人不久前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对婚姻制度还抱有怀疑的态度。现在要她再婚,无异于推她跳下陷阱。
谢家人无一不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谢姝能想明白的事谢黎只会更早想到,他在开口之前就应该料到这样的后果了。
“是我太心急了,我和她最开始的关系不正当,到现在就会担心那样的事会重演,以至于想要用婚姻绑住她,”谢黎的语气中流露出自嘲,“这样我和她前夫也没有区别。”
他心不定,棋子频频走错,在谢延岐的攻势下屡战屡败,再次赢下一局之后谢延岐收手劝告:“哥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顺从地离开回去休息了。
书房里又留下谢姝和谢延岐两人,谢延岐收拾好棋盘,起身到书房的冰箱里挑了一杯冰块递给谢姝。
此时舌头上的烫伤已经不痛了,谢姝还是跟他道谢后夹起一块含在嘴里。
她听着谢延岐感慨:“哥那么聪明,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谢姝含着冰块,话音含糊地补充:“感情嘛。”
“五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家里的长兄会为了爱情抛下经营中的事业,在爱情中和普通人一样担惊受怕再犯错,我绝不会相信。还记得吗?很久之前在后备箱的事情,他那个时候都很冷静。”
谢延岐对兄长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冷静和强硬。诚然谢家人都有这一面,谢黎却是对此贯彻最彻底的。
记忆里在他和谢姝十四五岁时,作为显赫家族的孩子,就像电影人物不可或缺的剧情设置一样,他们在某次放学后被一伙劫匪绑架了。
当时他和谢姝被塞在轿车后备箱里,麻绳绑紧了手脚,嘴唇被封住防止他们呼救。
从被绑架到营救成功仅有两小时,可谢延岐认为那是他人生最长的两小时——狭窄逼仄的后备箱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的呼吸声,妹妹的眼里满是恐惧,他相信他的眼神也不会冷静到哪去。手脚充血变得红肿无力,心脏的响声却盖过了一切痛觉。时间被无限延长,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迟钝的铡刀划过他们的脖颈。
获救后见到的第一张脸是他们长兄的脸,冷静从容地把他的弟弟妹妹从车后备箱里抱出来,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捂住他们的耳朵,屏蔽警笛声和枪声。
意外被谢黎完美地化解,他的弟妹安然无恙,手脚腕上擦破的皮很快痊愈。他做主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在征求过受害人同意后连父母都没有告知实情,避免他们反应过度。绑匪也被他适当地惩处,谢姝和谢延岐对犯人受到的处罚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可也有谢黎无法插手的部分——自那以后他们两人都患上一定程度的幽闭恐惧症,心理医生长时间的疏导起到的作用微末到无法计量。也是自那以后,这对兄妹就格外厌恶失去权力的感受,他们坚信手握巨大的权力会避免进入那逼仄的后备箱的命运。
从那时起历经十年的岁月,他们坐在家中的书房里回顾往昔,感叹兄长的变化时,回忆起那两个小时身体依旧不能免俗地颤抖。
因此他们更惊讶于谢黎为了爱情放下手中权力的行为。
谢姝舌尖的冰块全化成水,她咽下后再开口说话:“所以大家都说爱情是毒药,几乎从根本上改变了一个人。”
他们可以由此延伸讨论的话题有很多,可惜天色已晚,明天他们家还要招待一大帮子人,谢延岐说了他最想说的话:“希望我们不要变成那样。”
“当然不会,”谢姝志得意满地笑,笃定说道:“谁也不能让我完全改变。”
彼时她处于人生的青春时期,她的电影即将在全国甚至全球掀起风暴,初出茅庐就能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谢姝比任何时期都要得意。
得意过头便会忘形,以至t于随口许下无法实现的承诺,留给未来的自己回味过往的愚蠢心情。
节日当天,按照惯例是由谢姝一家招待。
年前佣人的忙碌都是为了这天,一整个家族的人齐聚,长辈小辈出现在一起,人多眼杂,最容易发生口舌之争,不出乱子就是好事了。
好在谢姝的父母经验丰富,一大家子人被安排得有条有理,直到下午都没有发生事故。
午饭吃得太丰盛,谢姝在家中走动消食,正好碰上同辈的人在打牌,一见她就招呼她坐下一起玩。
“你的两个哥哥都被拖走盘问去了,找不着人,妹妹赏脸玩两把还行?”
邀请她的人是相熟的远房堂姐谢鹤莲,她的爷爷和谢姝的爷爷是兄弟,他们血缘上不亲近,因为之前一起在加拿大上过学,关系反而比普通朋友更熟悉。
谢姝本来想搪塞过去不参加他们的牌局,眼神却扫到了谢鹤莲对面坐着的谢鹤英,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笑脸上前,“玩的什么?我会才能一起玩啊。”